易春函揉著腦袋從床上醒來，窗外已經昏昏沉沉。聽得門口吱呀一聲，一男子從門外進來，手裡端了碗湯。

易春函不曉得這是哪，腦子裡混沌，似乎忘記了一些事。她只記得自己是和誰去城西火車站，被什麼打中了腦袋，現在卻想不起來了。

「易小姐，你醒了？」

易春函望向男子，輕輕點了點頭，「鍾探長，這是什麼地方？」

「我家。」男子向她走來，隱在金絲眼鏡後的眼看不分明。皮鞋在地上發出嗒嗒的聲音。不知為何，易春函感到莫名的恐懼。

她接過男子遞給她的湯，思索再三還是勉強喝下。這個叫鍾止的男子，還是不能得罪。

「頭還疼嗎？」

男子坐到床邊的板凳上，一隻手支著下巴，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

易春函一怔，摸了摸額頭。纏著繃帶。

「還好，就是有些暈乎乎的。」易春函含糊答到，她總不能將自己忘了些東西隨便給別人說。案子還是要查的，只是丟了些細節。

屋裡有酒精味，易春函皺了皺鼻子，「鍾探長，案子有什麼進展嗎？」

鍾止搖了搖頭，「昨天你被打暈後我原可以追上去，結果我還是放棄了，畢竟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那躺著吧？我把你背回家的時候，他們來給我說沈薦已經搭了船跑了。」

「什麼？！」易春函驚得坐起身來。這個沈薦明明是案子的關鍵人物，怎麼能讓他跑了。「那你派人去追沒有？」

「當然派人追了。」

易春函舒了一口氣，重新靠在床頭。她仍沒有想起昨天任何一些事。

一周前。

易春函還只是個情報局的打字員，在聽說政府領導人物駱玉安清晨被發現死在書房後也暗暗吃了一驚。

駱玉安是何人？南京國民政府機關要員，如今卻慘死在家中，實在令人匪夷所思。更讓人費解的是，警察局查了幾天，仍是沒有絲毫進展。唯獨那半月前才從國外留洋回來的鐘家小公子鍾止去案發現場看了之後居然發現了一個重要的線索。

嘶，連警察局都不行，那鍾止就輕輕鬆鬆發現線索。易春函不由得認為他是不是這個案子的策劃人。

或許是想什麼來什麼，鍾止下午就來情報局提人了。警察局沒什麼能人，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只有情報局能提供些不那麼招搖的女子。然後嘛，易春函就被鍾止叫走了。

當她看見他的手在眾多同事前晃來晃去最終停在她那個方向時，她還是抱著僥倖心理的。後來，他說，「就你了，那個最呆的！」

「......」雖然易春函很不願意承認她是那個最呆的，但在這情報局裡...她一個打字員確實是...

而後她跟著鍾止去了駱家。

裝潢是華麗的歐式風格，耀眼的水晶燈，白色真皮沙發，暗紅色地毯，淡淡的香味...易春函眼中有著光芒。可她畢竟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即使沒出過任務，表情還是淡淡的。

「這就是案發現場的書房。」鍾止停在一扇門前，易春函向里望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一張紅木書桌，上面不過擺了一個相框和幾本書。書桌後是一個書架，米色的窗簾被挽起，窗外能看到繁華的大街。

沒什麼問題啊。

鍾止抱著胳膊，表情懶洋洋的，看著易春函在屋裡走來走去找線索。

「是不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對？」

易春函轉頭看他，秀氣的眉擰緊，「是沒有什麼不對。」

鍾止一副瞭然的樣子，眼睛看著窗外，「不錯，這確實是一件離奇的案子，駱玉安死得蹊蹺。整個房間密閉，倒好像是自殺。不過我看了他的屍體，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像是被粗麻繩勒住，而後兇手像是怕留下痕跡，又換了帕子捂住他口鼻窒息而死。」

易春函捏著下巴思索他剛剛的話的可信度，畢竟她是沒什麼頭緒。推理也是業餘愛好。突然，鍾止朝她撲過來，易春函沒站穩，兩人摔倒在地上。

易春函感覺整個胳膊都麻了，而且這件墨綠水紋旗袍可是她新做的呢！正要罵人，門口傳來咳嗽聲。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帶著年月的滄桑感，易春函透過縫隙看見一位老人，頭髮雖已斑白，卻仍是精神矍鑠。

「沒有的事。」鍾止起身，揉了揉腦袋，表情微妙，「沈管家可是發現什麼了？」

老人眼眸一閃，忽的低下頭理了理衣襟，「我知道的不是早跟你們說了，雖然我是第一個發現老爺不對，可是你們不能認為我就是殺害老爺的兇手。」

「我們沒有認為你是兇手。」易春函此時也站起來，只是胳膊還在隱隱作痛，「我是新來的助手，我只是想再了解一下當時的情況。」

「噢，」沈薦有些猶豫，「那天早上我是去給老爺送早茶的，敲了幾聲門也沒人應。我將門用鑰匙打開，就看見老爺就這麼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桌上還擺了一張遺書。我想不出來是什麼原因讓老爺如此絕望的...」

易春函看著沈薦痛苦的表情心裡又開始迷茫。

鍾止驀地開口，「那現在為什麼家裡沒人了？」

沈薦抬起頭來，「老爺不在了，樹倒猢猻散，大家都收拾包袱各奔東西了！」

「那你呢？為什麼還會回來？」易春函再一次打斷鍾止，看著他如鯁在喉的表情朝他得意地挑了挑眉。

「我？我不過是想回來再看老爺最後一眼...沒想到啊沒想到...」沈薦感嘆著，突然又伸手抓住易春函的手，「你們一定要查出真相，讓老爺不要死得不明不白！」

易春函訕訕的應著，抽出手來。

待到沈薦走後，易春函走到鍾止身邊，「派人盯著他。」

鍾止挑了挑好看的眉，「你只是我的助手，哪有派人的權力！」

易春函一哽，「你不會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吧！他肯定有問題啊！」

鍾止噗嗤一笑，「沈薦確實有問題，不過他不是兇手。」

「那誰是兇手？」易春函抬頭看著他的下巴，頗有三歲小孩的好奇模樣。

鍾止低頭看她，又是忍不住笑，他伸手拍了拍易春函的頭，「走，我們去百樂門看看。」言罷拿起一旁的小西裝朝外走去，欣長的背影讓易春函不由得跺了跺腳。果然還是沒什麼線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