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蹊多了個見不得人的小書童。

作為一個在別人家裡求學的人，白成蹊不是名門望族，也不是才震中原。他不能傲慢到有自己的書童，沒想到卻多了個言什。還是個整日嘰嘰喳喳的言什。

「公子，你這個字寫的可真好！」

「公子要喝茶嗎？我看你半個時辰都沒喝水了！」

「公子熱嗎？要不要我給你扇扇子？」

「公子...」

「......行了我沒事，你別說話。」白成蹊忍不住出聲打斷她。從三日前她來之後，他的功課學習每況愈下，今日更是連書都背不完了。再這樣下去，怕是白髮蒼蒼也還在苦讀聖賢書。

言什捂住嘴，重重地點了點頭，而後趴在桌上看他。白成蹊想無視那道灼灼的目光，卻無法不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片刻後。

「言什...」

「嗯？公子有什麼事？」言什唰地站起來。

「沒事...你可以...出去走走，或是去睡會。」

「不用不用，萬一我走開了公子有什麼事呢！」言什擺擺手，身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

白成蹊挑眉，看來還真不能支開她啊。

「言什，你來幫我磨墨吧。」

「磨墨？好啊，可是我不會啊。」

「無礙，我教你。」白成蹊向言什招手。待到她過來時遞給她一塊磨墨石，「你就一直磨就行了。哦還有磨墨的時候不能說話。」

「為什麼！」言什瞪圓了眼。

「因為你說了話，磨出來的墨就不好了。」

「嗷。」言什臉皺成一團，頗有些三歲小孩的樣子。白成蹊看著心裡一動，終是發出一聲極輕極緩的嘆息。

白成蹊要照顧言什，因為她見不得人。於是閑暇用來溫書的時間變成了給她找吃的。

於是白成蹊被叫到了李衛書房。

「成蹊，近日你的學習不太好，書也還有大半沒背完...」李衛語重心長。

「我知道。只是這幾日有些忙...」白成蹊底下眼眸，語氣謙恭。

「哎，你是個奇才，以後必定前程似錦，還希望你不要被一些不足掛齒的小事給牽絆住了。」李衛抿了口茶，朝白成蹊投去一個眼光，「你先下去吧，今日的功課怕是又沒時間複習了？」

「不會，今日的已經看完了。」白成蹊開口。

「那就好。」

白成蹊彎了彎身，轉身退出門去，眼神中透著淡淡的失落。

「公子你怎麼了？」

白成蹊抬眼看了看端著一盤桂花糕的言什，沒有說話。他現在心情糟透了。

彷彿是看出他的不快，言什坐在他身旁，遞給他一塊桂花糕，「哎呀公子，不就是被老師教訓了一頓嘛，吃塊桂花糕就不要傷神了！」

白成蹊被強行塞了一塊桂花糕後眉毛擰的更緊。嘴裡的桂花糕香味濃郁，口感極佳。

「你是從哪弄來的？」

「什麼？」

「這個糕點。」

「啊...這個，是我從外面買來的。」

白成蹊看著言什眼神閃爍，不由抿緊了嘴。這個時節怎會有桂花糕？

「其實...其實是我變出來的！」言什站起來，湖藍色裙裾掃過他的白靴，「我嘴饞，想吃桂花糕了！」

白成蹊沒有說話，片刻後起身進屋，「我去溫書，你就別進來了。」

「啊公子你...」言什在門外跺腳。

白成蹊習完今日的功課，從屋裡出來時已是半夜。今夜月亮圓圓的掛在天上，月圓之時，正是思鄉之時。

圓月疏桐，清秋桂子。

只可惜，這裡只有圓月桃樹，暮春...言什。

「公子...」

白成蹊回頭見言什正趴在石凳上，睡眼惺忪。他心中驀地湧起一股悲傷，「言什，陪我喝杯酒吧。」

「啊？」言什一愣，「好...好吧。」

白成蹊從屋裡拿來兩個青花瓷杯，一壇陳釀。兩人就這樣喝了起來，彼此都沒有開口。

今晚白成蹊沒有刻意板著一張臉，而是淡淡的喝酒，眼光寂寥。

「言什...」他突然開口，言什立即看向他，等著他指示。

「很好笑吧？」白成蹊打了個酒嗝，「你居然是第一個聽我心事的人。」

「我...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白成蹊看著對面的人認真的臉，月光灑在她臉上襯得她格外的白皙。

「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卻覺得讀得萬卷書，方為人上人。於是我便努力讀書，四書五經，十幾年我沒有一天沒有敢不背。如今...」白成蹊又抿了口酒，「如今卻因為家世止步於此。連李衛都說我是可造之材...」

「公子...」言什第一次看見這樣的白成蹊，有些手足無措。

「呵，你也不必安慰我。我只是...」白成蹊眼光迷離，喝下最後一口酒後便醉倒在桌上。

待到第二日他在頭痛欲裂中醒來時，他發現自己竟然在屋裡的床上。

「公子你醒啦？渴不渴？」言什正端了一盆水從門外進來。

白成蹊捏了捏額角，搖了搖頭，「昨晚...」

「昨晚你什麼也沒說！」

白成蹊看著她驚恐的神色有些語塞，「我是說昨晚是你把我弄進來的？」

「不...不是，怎麼可能，我背不動你的。」言什擺了擺手，打著哈哈，言罷又捏了捏手臂。

白成蹊看見她的小動作，挑了挑好看的眉，「是你把我變進來的？」

「額對對...公子快來洗臉了！」

白成蹊嘴角就那麼輕輕彎了彎，言什看著他，哐當一聲水盆掉在了地上，新做的繡花鞋被打濕了。

一遇公子誤終生，白成蹊，我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