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華》進組是明年的事，按照王英導演性子，明年能開拍算是萬幸。

年末了，高中放假一天，緊接著公曆新年第二天便是臘八節。放假一天重回學校的學生們如喪考妣，和黎想同班的藝術生也大多去參加藝考，校考了。整個班級寥寥幾人，老師也不在，除了黎想在學習以外的其餘人正說著什麼八卦。他們聲音並不大，不敢招惹黎想，又有自己的矜持，態度也不狂熱。

楚戈過來就看到黎想認真學習的模樣，他不自覺地放輕腳步，等站到黎想身前，那人也不曾發覺。

過了許久，黎想揉著發酸的脖子抬頭才看到楚戈。

「你怎麼來了？怎麼沒喊我？有什麼事嗎？」

一連幾個問題，楚戈沒回答，他把拎著的保溫盒放到黎想課桌上，解釋道：「今天是臘八節，家裡煮多了，我媽讓我分給同學喝。」

黎想愣了愣，他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臘八節是什麼節日，他自幼是個孤兒，從未過過這樣的節日。他並不喜歡熱鬧，越熱鬧的節日越覺得孤身一人。

知道黎想是孤兒的人並不多，而這些人中考到和黎想同一所學校的人更不多，少許人中關心黎想的只有楚戈一個。

哪怕這些年同學，他們並沒有過多接觸，也鮮少交流，但在此時此刻，黎想忽然覺得楚戈那張冷臉變得溫柔起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忽地被這樣的舉動拉近。

「謝謝你，楚戈。」在此之前，楚戈只是年級第二的名字，現在卻不同了。

他們或許可以做朋友。

現在想想，黎想也覺得他和楚戈很有緣分，能國小同班到高中，這很難得了。

楚戈臉紅紅地，說話也開始結巴起來，「不...不客氣。你...你要是...有空的話，可以...找我玩。」他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黎想沒太聽清，問了遍：「什麼？不好意思啊我沒聽清楚。」

楚戈忙擺手，「沒事...沒事，我..我先走了。」話音剛落，人已經快步離開了。

今天楚媽媽在家煲粥，楚戈喝了碗覺得很好喝，他便想到黎想從來不過臘八節，也沒人陪他過，就打算帶一碗給黎想喝。本以為會送不出去的...楚戈出了藝術班教室，腳步都輕快起來，他很高興，莫名其妙地覺得很愉悅，明明只是和對方說了幾句話，送出去一碗粥。

原來...原來和黎想交流也沒那麼難，他這八年來真是太慫太窩囊了。要是他早一點對黎想示好，沒準他們早就成為朋友了，逢年過節的時候他也可以邀請對方一起玩。他們可以一起學習，一起對答案，一起打遊戲，一起打籃球，一起追劇......

然而直到黎想即將要遠離自己的世界，自己才邁出了這一步。楚戈想著，心情又難過起來，步伐沉重，他又沒了學習的心情......

這邊收到一碗粥的黎想喝著暖暖的粥，心情很好。

燕京戲劇學院的校考很早，在農曆的年前，成績則是過完年，大概在三月份才會出來。

作為名校，它的報考者不乏一些早已成名的人。出了考場，沒有家長等候的黎想至少有個經紀人等著。

賀楊買了熱乎乎的豆漿，遞給黎想一杯，兩人往停車場走。天冷了，裹著羽絨服圍巾帽子的黎想縮著肩膀，雙手捂著杯熱騰騰的豆漿，才覺得活了過來。

「過幾天要過年了，我買的今晚上的票。王導那裡確定了是四月十七進組，新年沒什麼通告，你怎麼安排？」賀楊問道，作為經紀人的他自然也清楚僱主是個孤兒。

黎想跺跺腳，回道：「陪李叔過，就是我上學來的資助人，他現在也是一個人做點小生意，平時在外地，今年說要回D市過。」

「那你有安排就好。」

把黎想送回學校拿了行李，又到新租的小公寓收拾了收拾，賀楊才離開。

賀楊真是個極為窩心的好人啊。

黎想不由得感嘆道，這樣冷的天氣，畏冷的他寧死也不要伸出手來，更別提在冷水中搓抹布。

人一走，沒有一點人氣的小公寓越發顯得冷清。

黎想坐在沙發上，供暖的暖氣還沒到，他很冷，呼出的哈氣在空氣中消散又出現。

重生後，忙碌的他很少這樣閑著發獃。他總覺得重生是天大的恩賜，於是格外珍惜時間和機會，甚至累了也覺得充實。這一刻望著空蕩盪的房間，他才感受到了自我。

一開始夢想做演員是因為什麼？似乎是因為喜歡演戲，喜歡模仿別人的姿態， 是因為沒有自我，活不出自我。是因為演別人他才能共情...

他只有是別人的時候才有血有肉，豐滿又有色彩，在體會各色人生後找到自我。

就在黎想思考人生尋找自我時，手機響了。打電話過來的人是他沒有想到的楚戈。

「喂？」

「是黎想嗎？」

「我是。」

「我是楚戈，我想問..問你，就是我媽想邀請我的朋友來家裡玩，但我朋友不多，就問問你，願不願意來。」他說著，又緊張得補了句，「沒時間沒關係，當然工作重要。我..我看過你的劇，演得真好。」

「所以，可以嗎？」

黎想沒覺得為難，問道：「哪天？」

「就明天！」楚戈喜出望外，「你真的要來嗎？」

許是被楚戈的情緒感染，黎想懶洋洋地調笑道：「你這意思是不希望我去？」

「不不不！當然不是！我就是，我就是覺得意外。我以為你現在很忙，雖然你還是會去學校，但你拍的雜誌，上的節目，我都看過。」

「真好，真的。你本來長得就好，從小就是。從小就有很多女孩暗戀你。」楚戈說完，就聽到手機里傳來的笑聲，很是悅耳。

「我怎麼不知道？」

「你是第一名，老師不允許他們打擾你學習。而且你平時就是學習，也不怎麼和別人說話。我看著，你也好像沒什麼朋友，讓人覺得冷冰冰得不好接近。」

聽楚戈這麼講，黎想忽然有些尷尬，他還以為是自己人緣不好，小時候的他其實是有社交恐懼，也是這些年做鬼改了這毛病。早些年，他確實不敢和人接觸，生怕被人用同情的目光注視。

「那我們明天見，你把地址發給我。」

「好！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