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頭缺身的魂靈正中央，是一個瑟瑟發抖的女子，她滿臉污濁，眼裡落下兩道血淚，指甲發紫，指甲蓋里全部都是泥土，她明明怕的發抖，卻張著血盆大口，朝著他笑。

他冷眼瞧著那女人，一路走過去，伸出手，一座紅艷的正燃燒著的火爐便出現在他手中，看著那女人逐漸扭住的面容，他挑眉，「怎麼，繼續笑啊。」

那女人被四個魂靈抓住，動彈不得，否則，她定是要化作惡鬼撲上來的。

「靳阮，你不得好死！」

聽見這話，他仰頭大笑，看著她的目光變得陰沉狠戾，「你莫不是忘了，我靳阮早已死去千年了。」說罷，他將手中的火爐一把扔向空中。

瞬間，整個聖鬼堂被大火充斥，所有魂靈被烤炙的快變了形。

只虛空一抓，便將那女人抓在手中，下一刻，扔進了空中燃燒的火爐中。

只聽到她凄厲的叫喊聲，夾雜著生肉被烤炙的呲啦聲，隨後火爐又變小回了他的手中，手腕翻轉，火爐便消失了。

——

月老漂浮在空中，一直未看清那男子的正臉，他想漂過去看看他長什麼樣，都動彈不得。

直到那人走上高台，一掀衣袍，轉身坐在了那高台之位上。

那一瞬間，火光映照著，終於看清了男人的臉龐。

月老一下子跌落在地上，目光獃滯，不可置信，那人……

那人為何與他的模樣一般無二？

——

長夜漫漫，星光點點。

將軍府坐落在天宮偏北，臨北天門。

月老所居的繡閣居於將軍府北處一隅，海棠花栽滿庭院。

此時，夜半。

本應安睡的月老，突然驚坐起。

月光銀銀，照著他的白髮，更顯銀白，一雙桃花眼痴怕驚惶，唇色蒼白，唇瓣微張。

他赤腳下地，披著空落落的衣衫，跌跌宕宕的走到桌案前，倒了茶一飲而盡，再次回想起方才的夢境，他還是無法冷靜，又飲下一杯茶。

方才那夢境，他許久未想起，都險些忘了。

天兒不冷，興許是喝下的茶涼了的緣故，他渾身冷的發抖，上下齒也不住的顫，眉毛里催生出細密的汗珠。

看著窗外的月光，一望無際的血色海棠，他抱緊了自己。

未掌燈，未加衣，迷迷瞪瞪循著一絲明亮推開門，赤腳一路出了繡閣。

月老的皮膚是天界公認的白，常有女仙子向他求一增白秘方。

他多時都笑回，「你去那鬼界地獄走上一走，想必比我還白呢。」

聽了這話，都以為他是說笑，便不再問了。

月光撒下的滿地銀白也比不上他赤足蒼白。

他走的飛快，夜風掖滿了寬大的衣袖，有夜起的仙娥以為是眼花，或者是什麼東西又修成了形體，只揉揉眼，便回房睡了。

似有什麼牽引，他追去，一路跌跌撞撞，繞過了九曲長廊，走過了假山園林，直到見了那人的寢殿，他才停了下來。

在一棵樹下，他一身寬闊衣衫，曳在地上，銀髮飄飄，赤足而立。

那人寢殿的窗子開著，透過飄蕩的珠簾，他清晰的瞧見那人的睡顏。

雅緻矜貴，誠然美哉。

心下終於安定。

他走到了他的床前，看了半晌，正待越過窗門而入，卻在動作時堪堪停了下來，只額頭抵窗，小站一會兒。

轉身飛上樹頂，以胳膊作枕，往枝幹上一躺，看著窗內之人，微風吹拂著，輕輕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