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在那邊鬱郁不得法，這邊的月老倒是心滿意足，走起路來都覺得腳步輕快了很多。

邱毅瞧著月老越走越快的步子，心想，他家仙師今日這是……腳下生風？

他抓著頭髮快步跑上去，探出一個腦袋來，瞧著仙師臉上得意的笑，他打了個冷戰，心想，「不知是誰又倒霉了。」

月老不看他，手裡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把傘，卻準確無誤的打在了邱毅的腦袋上，他言語舒朗，「別像個小蟊賊似的探頭探腦。」

邱毅嘶了一聲，疼的是齜牙咧嘴，腦袋收回去了，目光卻死死的盯住他手裡的傘。

邱毅對這把傘可是恨之入骨，不知道有多少回，他的腦袋在這把傘下回回痛的不行。

這把傘很破，幾乎快只剩下個傘柄了，上面的紋路也不知道是什麼。

可是他知道，仙師將這把傘視做他獨一無二的寶貝，從沒讓人碰過。

除了敲打他的時候。

邱毅的好奇心又上來了，雖然他問過無數回，且回回都問不出個一二三來，可是他還想問。

「仙師。」

「您這把傘，都破成這副模樣了。」

「您還留著幹嘛呀？」

他問的有多小心翼翼，月老瞪他就瞪的他有多少懼意攀升。

他後悔了，他不該問的。

這把傘就像是仙師的一個禁區，每每觸及，仙師就像變了個人，那目光，周身散發出來的陰冷氣質，他毫不懷疑對方是個會吃人的地獄美妖怪。

他放棄了，邱毅苦兮兮的舉著手，「我不問了還不成嗎？您別拿這種眼神看我。」

他是真的怕，他見過仙師好脾氣任由你開玩笑的樣子，也見過他渾身散發冷意，二話不說就打出對方的神魄，而後毫不留情就捏碎，讓對方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樣子。

他有時候想，月老府里的藥老也是天上少有的，術法精湛，仙師也常常混跡在藥房裡，怎麼還沒有將他分裂的這病治上一治呢？

月老眼神暗沉了下來，他抬起手，看著手中這把傘。

的確，它已經完全可以丟掉了，傘身已經破如飛絮，傘骨也似涯邊青草搖搖欲墜。

可是怎麼辦呢？還是捨不得丟掉……

他目光含了漫漫長夜似的，痛苦浸潤了眼眶，他說，「傘若丟了，我也便沒有存在於這天地間的意義了。」

邱毅心頭一震，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家仙師。

這一刻，他被仙師周身瀰漫著的慟意震驚的無法言語，嘴巴微張，他想說些什麼來安慰一下此時此刻的仙師，卻發現怎麼也開不了口，哽在喉頭的話語像是比他曾經卡在過嗓子里的魚刺還要令人痛苦，讓他疼得呼吸不過來了。

他從未見過他家仙師這副模樣。

從前見過的那種全身上下充滿地獄惡鬼般氣息的仙師，也不及現在在他面前的樣子來的讓人害怕。

他想，他也許……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正在邱毅為這樣的仙師心疼又充滿懼意的時候，月老突然轉過頭來，神情輕鬆，目光純凈如水，笑容可掬，可他說出來的話卻讓邱毅再一次心頭一慟。

他笑著說，「阿丘啊。」

「如果哪一日我死了。」

「若是魂飛魄散就算了。」

「若魂魄尚在，你一定要，找全我的魂魄。」

「捏碎它們。」

他又舉起那把破傘，目光滿懷愛意，「最後，將這把傘也毀了，挫成灰，讓它隨我一道消失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