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仁雖然頑皮慣了，但是滿身的傷還是讓他難受不已。也許是近日真的太累，一直到日曬三竿，這人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御醫站在一側一直抹著汗，心裡也一直在打鼓，按理說皇上應該沒有什麼大傷。

顧和也來了，此時正在榻前等著顧仁醒來，一直低著頭嘆氣，不知道在想什麼，他這背影孤零零的，小小的人看起來竟有幾分悵惘。

林全等人都沒法再伺候了，只有王德在殿里磨蹭來磨蹭去，等到午膳時間，終於等到顧仁一聲輕咳。

昨日他們大多都打在背上了，顧仁是趴著睡的，今日醒來臉都壓扁了下去。他伸手揉了揉臉，剛想翻身，沒想到剛有動作，立即又趴了下去。

小寧王在一側看著，沒敢說話，立即去端了杯水來。

顧仁本就皺著眉頭，看到他後心下一驚，眉頭皺得更甚，怎麼每次他受傷醒來都會看到他？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顧仁便也坦然了，二話不說就著他的手喝了口水，說實話，他真的渴了。

看皇兄臉色不好，顧和也不知道該不該開口，一隻手揉著袖子，揉出了好多種花樣來。

最後顧仁先開口問他了：「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顧和也不是不會察言觀色，他知道此事一出，楚相和皇兄肯定會有纖細，但他此時還是忍不住告訴顧仁：「皇兄，楚相他......」

「住口。」顧仁憤憤開口，忍不住咳嗽了兩聲：「不許提他。」

「可是......」小寧王一臉急切，最後被顧仁的臉色給嚇退了。

一側御醫終於可以開溜，腳底像是抹了油，走到門口的功夫磕絆了好幾下。

王德也看見了顧仁臉色不好，不過小寧王說的沒錯，此事還是要告訴皇上，好歹能讓他消了氣不成？

「皇上啊......」

熟料王德一開口，顧仁也是冷眼瞪了過去，這個人真是，昨天竟然不出來攔著他，很明顯是和楚荊一路的。

顧仁此時正在氣頭上，等他突然覺得不對勁，王德和顧和正低著頭，但是兩個人擠眉弄眼的，不知道是在玩什麼把戲。

「究竟怎麼了？」顧仁瞪著他倆。

終於等到了這句話，小寧王一下子跳起來，結結巴巴道：「楚相，楚相他，走了！」

「......」

顧仁反應了一會兒才聽懂他說的什麼，隨即一股腦從床上坐起來：「走哪裡？哎呦」

他身上肯定是青青紫紫的，現在一動就能感覺到疼。

看小寧王也說不清楚，王德忙補充到：「左相大人昨日自己請了罪，今日已經出發去煙州了。」

王德本以為說出來皇上會氣消些，沒想到顧仁聽後臉色更凝重了，他此時哪裡還顧得上生氣，二話不說披了衣裳，一邊往外跑，一邊疼得齜牙咧嘴。

顧和也是擔心左相的，但是他人小，沒有顧仁的命令出不了宮，此時只能跟在顧仁後頭。可是沒跑兩步便氣喘吁吁了，被顧仁下令帶了回去。

「皇上，皇上您還沒用早膳午膳......」王德一大把年紀，喊了幾聲見沒用，他也沒法跟著跑，叫了侍衛總領趙豐來，一行人浩浩蕩蕩朝城門方向去。

顧仁也是會累的，他本就好幾頓沒用膳了，再加上身上的傷，剛到宮門口便沒了氣力。此時才覺得可恨，區區一個皇宮而已，修得這樣大做什麼？

看到跟在他身後的是昨日打他的人，顧仁甩了甩袖子，此時也顧不上計較，只能讓他先準備了馬車來。

趙豐似乎是有什麼話想對他說，最後是老老實實給他準備了馬車。

可惜，等顧仁站在城門上，極目望去只有一條大路空空蕩盪，遠處都在迷霧灰塵里。怎麼皇宮修這麼大，城樓卻修這麼低？

他跑出了許多的汗，身上敷的藥膏難受至極，但是真正讓他出了一身冷汗的，還是因為念及了煙州之地的兇險。

趙豐看出了他臉色蒼白，說是請求他下去歇息，其實是拖著人往下走。

顧仁也沒有反抗，就這麼跟著他走，他分明是剛睡醒，此時又像是已經在了夢中，耳朵里聽到的聲音都變得空空靈靈。

下來之後趙豐給他準備了張靠椅，這才如實道：「左相今日辰時便出發了，當時只有廖大人前來送行。」

顧仁一掌拍在扶手上：「那為什麼不和朕說？」

趙豐淡淡看他一眼：「昨日左相請辭的時候皇上已經回去休養了。」

「......」顧仁握了握拳，分明他該生氣的，此時卻一點都氣不起來了。

趙豐雖然固執，但是不傻，他能看出顧仁是十分擔心楚荊的，於是忙道：「左相他自為官以來，還從沒有受過什麼委屈，煙州那些人，應當還不在話下。」

「當真麼？」顧仁心中一喜，隨即突然想到什麼，忍不住輕哼一聲：「做什麼，打了人就跑，左相未免也太小家子氣了。」

趙豐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

此時馬不停蹄的楚荊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跟著楚荊的是水工監現下比較出眾的小官員，本來楚荊是一個人也不想帶的，不過這人自請命前來，楚荊也考慮了許久，還是准了。官場的事也許他可以解決，但是技術性的難題還是要有人攻克的。

沈冰也不放心，調了手下的幾十精兵，出城之後才跟上去，這樣一來，這隊伍就更加顯眼了。

他現在不知道年應德的死是人為還是意外，還是人為製成的意外，他只知道這偏南之地必有蹊蹺，而且，可能與先前平安城裡涌動的外域人有關，倘若不解，肯定要鑄成大錯。

第一天是到了燕城，行了一天路，眾人本以為終於可以休息了，沒想到楚荊帶著他們馬不停蹄朝前趕，一直到凌晨時才找了客棧宿下。

真的太不是時間了，哪裡有客棧早晨剛起床就準備房間的？最後只能找一個不怎麼看得下去的客棧湊合。

眾人睡得還算安穩，但是到了晚間，楚荊又帶著人往前跑，又是跑了一夜......

他如此神出鬼沒，通常當地官員還沒來得及見他，他就已經不知所蹤了，如此一來倒是省了不少麻煩。一直到魯家村往南，這才變得有跡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