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愈發濃烈，預示著一場大雨的降臨，小白雙手握著學長買回來的冷飲，對喬紫如講述的故事充滿興趣。儘管詢問了許多人，但大家對杜之姝的描述僅僅停留在「天才」這個模糊空洞的詞語上，而並非有血有肉的人，眼下喬紫如的回憶令那個天才少女的形象在小白的腦海中逐漸豐滿起來。

「不願相信好友的意外死亡，所以才會做出這種事情嗎？」電影也好、盜取銘牌也好，都是杜之姝墜崖事件的延續，能為朋友做到這一步，學長不知該讚頌還是嘆惋。

「公平起見，你們是不是應該把調查結果告訴我？」

沒能聽到答案的學長與小白對視一眼，想著這個喬紫如果然和杜之姝一樣奇怪。小白略作思考，坦白道：「沒有結果，你還要聽嗎？」

「沒關係，只要是關於那起事件的，什麼都好。」將冷卻的咖啡一飲而盡，喬紫如說著與神情不相符的話：「我已經沒辦法從其他人口中聽到有關杜之姝的事情了。」她太過平靜，理智得不像能如此瘋狂的人。

有條不紊地將已知的信息告訴喬紫如，同時小白也在捋順一年前事件的經過，可唯獨對於是否有目擊者這件事，他想不通。其間，喬紫如一言不發，甚至連表情都不曾有波瀾。

「謝謝。」聽完全部，喬紫如禮貌地道謝，也送別了在此坐了許久的小白和學長。伸展雙臂，小白活動筋骨，邁開步子向放映教室走去。事情總歸要回到起點。

「她們這樣……真是難得一見的友誼。」滑稽的開始，悲傷的結束，學長能夠想像喬紫如在得知好友死訊後的痛苦。「可惜，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目擊者。不，不應該可惜，如果真的有目擊者，那才是最大的悲劇。」

放緩腳步，小白欲言又止，就在學長打算追問時，手機鈴聲響起。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小白對著熒幕發愣。見他遲遲不接通電話，學長湊過頭去。

熒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伸出手指，學長替小白掛斷了電話。

木訥地轉過頭，小白直盯著學長：這好像是打給我的電話。

回以邀功般的笑容，學長挑動眉眼：不用謝，舉手之勞而已。

世界彷彿被放在了蒸籠里，小白和學長被悶熱定格，熟悉的鈴聲再一次響起，二人齊齊看向小白那舉在半空中的手機。收斂笑意，學長搓搓手，指著熒幕尷尬地說道：「還挺執著。」

接通電話，耳畔傳來陌生的聲音。電話那頭的人謙虛有禮，是左新生。幾句話下來，小白知曉了左新生來電的意圖，他是詢問調查結果的。由於對方問得很細緻，通話持續了十幾分鐘，並在連連道謝中結束。

「看來他們都很重視杜之姝的事情啊，我開始相信男人和女人之間存在著純潔的友誼了。」

「和子呢？」

「我把和子當妹妹，親人，親人的那種。」學長特彆強調。

眨了眨眼，小白默認了學長的說法，「與其說左新生將杜之姝視為摯友，不如說他是太過憧憬對方。不過，根據喬紫如的描述，杜之姝應該對這種憧憬毫不在意吧。活得透徹而自由的女生，只對自己感興趣的事物有熱情，她會對左新生產生興趣嗎？」

露出一副萬分遺憾的表情，學長同情道：「經你這麼一說，我竟然覺得左新生挺可憐的。他苦苦追逐著人家，可人家至死都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哦，晚飯吃什麼？」

「你的轉折可以不要這樣生硬嗎？另外，現在還是下午。」

「吃炸醬麵吧，學校北門外新開了一家店，據說不錯。」

「我們要告訴胡靈誰是編劇，還要把錢包還給和子。」

「要不要吃一份炸雞？」

用無可救藥的眼神看著學長，小白搖搖頭離開。學長還留在原地盤算著吃些什麼，抬起頭時發現小白已經走遠，趕忙邊喊邊跑追了上去。親熱地攬住他的肩膀，被小白一把甩開。

「你是要羽化成仙嗎？怎麼一提起吃飯就這麼排斥？」

「我需要在正確的時間做正確的事情。」

「難道吃飯是錯誤的事情嗎？」學長大驚。

「不是。」

「所以嘛……」

「和你討論這種事情的我才是犯了大錯。」說罷，小白埋頭前進。

「將錯就錯、一錯到底嘛。」學長充分地發揮著臉皮厚的優勢。

被對方的無賴行為逗笑，小白頭也不回小聲說道：「就吃炸醬麵吧。」

或許是陰天的原因，天色似乎昏暗得早了一些，吃得心滿意足的學長托著下巴看向窗外，眼神陷入迷茫。為了杜之姝的事情跑了一整天，心裡卻空蕩盪的，好像深入水中撈月，觸碰的僅僅是虛幻的碎片。缺乏真實感，為什麼會這樣呢？

「學長，在想什麼？」在他眼前晃了晃，小白探著腦袋問道。

「哦，沒什麼。」回過神，學長揉著眼睛來掩飾，「吃好了嗎？回家？」

坐在經常光顧的咖啡館裡，學長一臉不情願地盯著眼前之人。明明已經在電話里向他說明了調查經過，這個傢伙為什麼又找來了？

「今天給兩位添麻煩了，我覺得一定要當面道謝才行。這是謝禮，希望能令你們喜歡。」將禮物推到兩人面前，左新生十分誠懇。

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挑開紙袋，炸雞的香味撲面而來，學長吞了口口水，心中暗想：在咖啡館裡吃炸雞，也是蠻有創意的事情。點頭致謝，學長收下這份熱氣騰騰的禮物。

比起沒有謎團就不擅長與不熟悉的人溝通的小白和掛著笑臉卻心有抗拒的學長，左新生則顯得游刃有餘了太多，氛圍也因此不至於沉悶。聊了大約一個小時，左新生看了眼時間，驚覺自己打擾太久，便提出改日再聊。雖然並不住在同一棟樓，但小白和學長與打算回寢室的左新生剛好順路，三人便結伴而行。

夜晚的校園不比白日熱鬧，小路上更是鮮少有人經過。突然，從遠處跑來一個躬著身子的人，蹣跚的步伐好似電影中的喪屍，跌跌撞撞來到小白面前。學長手疾眼快，一把將小白護在身後，那人卻跪倒在他面前，顫抖著伸出手拽住學長的胳膊，似乎十分痛苦。在微茫的路燈的照射下，小白和學長看到了從那人腹部汩汩而出的鮮血。

「杜……杜之姝……」話未說完，傷者的身體沉了下去。

「齊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