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拜祭
小說: **** 作者:凤灵 字數:1258 更新時間:2019-09-22 09:00:46
佛塔中供奉了許多牌位。但凡有些許富餘的人家,都可花些銀兩,將親人牌位置於此處。
但佛門之地,是不允許污濁不堪之人入寺參佛的。
比如,妓倌。
我跟著雲何圖,被霧潭拎著躍上佛塔的最高層,翻窗而入。塔內佛燈長明,牌位依案擺放,密密麻麻而有序。
我看著他將紅布罩著的方狀物擺上一張長案的邊角,距離一盞佛燈最近的地方。紅布揭下,一方牌位,「慈父何瑁之位」。燙金的字在燈下有些閃眼睛,彷彿將生前從未有過的富貴都凝在這短短幾字上。
燙金有些粗糙,可見非是熟手製成。
銅爐置於地面,將五朵芍藥排在銅爐後,再就著佛燈點燃三根沉香,持香三跪,重重的三聲悶響。
「爹,兒……終於讓你歸位了。」雲何圖慢慢把香插入銅爐,「從前在雲家,兒如履薄冰,不敢想爹,連爹的牌位兒都不能做一個。現在兒不在雲府了,給爹爹做了這個牌位,供到九重佛塔來。爹,兒知道你不髒的,你很好,有資格被供在這裡。」
他幾時做的這個牌位,我都不知。
在我府上都如此小心,不知在攝政王府時,他小心到了何種境地。
可即便供在這裡,他也只能供一時。普安寺日日有僧人打理這些牌位,多一個少一個,都會記錄在冊,極容易被人發現。
雲何圖默然,靜靜等待香火燃盡,最後一縷細煙沉滅,他又叩一首:「爹,我將來,一定會……把你供在更好的地方。」
我嘆息,上前一步,在他身側利落跪下,也三拜叩首。
雲何圖驚訝:「秦大夫,你……?」
我坦然:「我是你的夫君,自然也要拜岳丈的。」
雲何圖愣了片刻,嘴角浮出苦笑:「我還以為稱你夫君只是床頭戲言。」
我牽起他的手:「不是戲言,是真心想與你兩情相悅。高興麼?」三分真情七分哄,他對我玩的就是這一套,現在用來哄他,應當有用。
雲何圖笑意更甚,眼底卻浸了冰涼:「還是算了吧。就算此時夫君與我兩情相悅了,來日夫君另有他歡,或者我紅杏出牆,再想起今日之言,你我該有多難過。」
仍是一貫的調笑,可我聽得出他話中有話。
是讓我莫對他上心的意思。至於裡頭到底是什麼話,恐怕就猜不出了。
他此種眼神,讓人膽寒。我轉了個話題:「不知岳丈是個什麼樣的人?」
雲何圖終於不再掛著那種一看就讓人難過的笑容:「他啊,很好,很傻。我這輩子見過最傻的人就是他。」
他爹的傻,不用他多講,我也曉得。自古以來勾欄秦樓多少苦戀和錯付,他的爹也是其中添磚加瓦血淋淋的一筆。
雲何圖偏了偏頭:「夫君,怎麼沒聽你講過你的爹爹和生父?」
我別過頭:「沒什麼可講的。」
雲何圖跪著蹭過來,輕撓我的手臂:「今夜不做其他,就講故事。夫君講嘛。」
我認真道:「二公子,你十六了,不是六歲。」我連撥浪鼓都送不出去。
雲何圖扒住我手,與我對視,比我認真:「我六歲,十六歲是錯覺。夫君,你禽獸不如,已經對六歲的小孩子伸出過魔爪了,小孩子需要安慰,講故事是最好的安慰辦法,說不定講完後小孩子就不會覺得你禽獸了。」
理由充分得讓人想把他從九重塔丟下去。
我無奈,一手將雲何圖肩膀攬過,想了一想,又回頭:「霧潭,你不是小孩子,要不你避一避,出去守?」塔里三個人,就他孤苦伶仃,凄涼無比,再讓他在這杵著,我會很有罪惡感。
霧潭聽罷,直接躍窗而出,撇下輕飄飄的一句話:「兩個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