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靳子郁照舊輕手輕腳出了慧榮宮去上早朝，颯虞在外邊看著那個全王朝最為尊貴的男人臂彎里搭著自己的衣服親手悄悄關上門，帶著一應宮女太監離開，不知怎地忽然就開始晃了神。

直到從房裡傳出落姮的聲音喚他，他才眨眨眼走了進去。

落姮披著外衣站在窗前，目光所及之處是靳子郁離開的方向，颯虞便就知道了，哪怕是那皇帝再小心謹慎，他離開的動作也沒瞞過這個表面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女人。

「娘娘。」他靜立很久，直到覺得落姮應該站夠了，才叫了人一聲。

動手關窗轉了身，落姮看著一副剛毅容貌，怎麼看怎麼也不像是一個太監的颯虞，措辭良久才說了第一句話：「佘夭告訴我說，你跟他一樣。」

颯虞站直了身子。

落姮卻笑笑，擺擺手示意他放鬆：「你別多心，我沒打算用這種事要挾你什麼的，我一個凡人，沒那個膽量敢跟天道去斗。」她走過颯虞面前在梳妝台前坐下，看著鏡子里自己的面容，「我就是吧，在這個地方久了，有時候會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誰。這個皇宮太大了，很容易讓一個人迷失自己。」

颯虞看著她用手描摹自己的容顏，可是盯視著鏡子中自己的手指所到之處的眼神里，卻都是滿滿的陌生：「這張臉也不是我的。我不知道她是誰。」落姮說。

颯虞不擅長安慰誰，如今這樣的局面，就安安靜靜著聽也不合適，於是他搜腸刮肚，艱難無比想了個話題：「你不愛皇上？」話落他就覺得自己牙幫酸疼，什麼破問題！還不如不開口。

落姮卻看著鏡中他懊惱的模樣笑出了聲：「神仙是因為都六根清凈，所以對於這種事就很敏感嗎？」

「你大約是對神仙有什麼誤解，」颯虞說，「雖然我剛當上神仙沒多久，對於神仙的一切也都還在摸索消化中。但是據我觀察，神仙跟凡人都沒什麼區別啊，他們也需要繁殖，當然這種事情不是怎麼迫切就是了。要是六根清凈怎麼辦，跟一個看得過去不討厭的人就成親生娃嗎？也有點太湊合了。」

他喋喋不休說了一大堆，落姮就一直聽著，直到他停下，落姮才道：「我相信你剛當上神仙沒多久，所以佘夭才讓我從你這兒尋找突破口。」

颯虞警覺：「什麼意思？」

「作為一個神仙，是不能向凡人透露作為神仙的一切細節的。你剛才已經違反了，哪怕你這次任務成功，也逃不了被處罰的結局。」

颯虞：「……」

「不過你放心，」落姮卻道，「我不會用這種事來威脅你。對於『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一直都學不會，沒辦法，從心裡排斥。說這些也不過就是想到了而已，已經很久沒有人跟我毫無芥蒂地聊一回天了。」

她的神情淡淡，說不上落寞，可語氣里分明是有著迷茫：「那些我一直藏在心裡的，不經意間總是想起的過去，像是一張網，哪怕我換了個身份，換了個身體，甚至是換了個世界，依舊把我牢牢困死在裡邊。」

落姮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構思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