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很多東西都會被對方影響，比如習慣，比如口味，比如審美，當然，還有眼光。甚至因為在一起的時日長了，連長相這種東西也慢慢地跟對方有了一定的接軌，因為這種變化所帶來的同步性，人們給它起了個叫做「夫妻相」的名字。

在一起一年多的時間，塗末跟師厘有了更多的時間更多的深入來了解對方。也一起經歷了很多的事。網路上美人皆入懷退出《亦步亦趨》的製作，導致大家不得不重新考慮以後的計劃的事；現實生活中樂穆離跟岳父岳母間的芥蒂還是沒有解開，夾雜在中間的小樂文很多時候都會被影響得悶悶不樂，而身邊還總是有個宮陽圖謀不軌，每次都在不該出現的時刻出現，讓本來就疲於應對的大家更加雪上加霜；還有曾經出現在生命里直到現在都還覺得自己無可替代的前任，也動不動跑到眼前來刷刷存在感……

關於他們自己，這一年也有過冷戰、有過不順、有過生氣，不過，好在他們從來沒有說過分手，也從來沒有運用言語傷害過對方。於是時至今日，塗末做了一個慎重的決定——帶師厘回家。

又一次的春節到來。

上一次他丟下了師厘一個人，雖然初三就忍不住跑了回來，但是把戀人扔在身後等待這種事，他希望今年不再做，也想著要趁這個機會，把師釐正式綁在自己身邊。

把這個決定說給他聽的時候，師厘的最先反應是愣了兩秒，然後起身跑進了洗手間。

塗末對他這樣的應對不明，跟著上去的時候就透過洗手間的鏡子看到某人正在狂搓臉。

「喂，」他上前一步制住他的手，「幹嘛呢？」曾經在某次珂歐來找他的時候，他就做出過這樣的舉動，對著臉上肌肉的兇狠調整動作真的是嚇了他一大跳。

「我們要回家嗎？」已經習慣了他的阻止，師厘現在能夠很自如回歸到正常的模式，面對塗末，他表情略有些奇怪問。

看著他點點頭，塗末回答：「嗯，我們回家。」

「那我應該帶點什麼？要不要再去理一理頭髮，我覺得它又長長了，還有，現在這身衣服也不行啊，不夠慎重。那個，你們家都有些什麼親戚，他們都比較喜歡什麼東西，我要買點什麼帶給他們……」

見他一個人在那兒喋喋不休，塗末心裡忽然就有點不是滋味。跟自己在一起時那樣周全的人，現在卻因為這樣普通的一句話而心亂如麻。

塗末一直都想過自己對於師厘，有多重要，有多重視。可是從來都沒有想到，現實回應給他的，是這個男人不經意間這樣直擊心間的舉動。

上前一步他抱住他：「嘿，我在這兒。不跑，也不走。」

手放在他的後背，師厘看著他的後腦勺笑了笑：「你真要帶著我回家啊。」

「嗯。」塗末重重點頭。

嘴角笑容擴大，師厘嘆了口氣：「我好像有些害怕。」

「我會在的。」

「嗯。」師厘應，「心跳有點快。」

塗末閉上眼睛，窩進他懷裡：「給你透露點敵方的軍情，讓你有所準備好了。」

懷中傳出的聲音悶悶的，聽在耳朵里都是撓人的音波，親親他的頭髮，師厘笑：「好。」

臘月二十六，塗末帶著師厘跟身後一大包的行李踏上了回家的路。

經過兩天的轉車，到達家門口的時候已經什麼脾氣都被沿途的勞累給磨沒了。

看身邊忽然神采奕奕的人一眼，塗末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然後上前按響了門鈴。

來開門的人一邊應聲一邊走來，師厘跟塗末對視一眼，好像，有什麼很奇妙的事將要發生了。

打開門時，裡面的人看到他們，第一反應也是愣了愣，然後才笑道：「回來了。進來吧。」

看著他轉身帶路，師厘湊近塗末：「我覺得，家裡已經上演過一場刑訊逼供了。」

塗末也湊近他，咬耳朵：「嗯，所以我們來的時機很湊巧，相信餘波會小一點的。」

前方，吳說忽然停下步子，回頭眯眼對他們笑的意外深長：「有件事需要說明一下，為了幫我轉移戰火，在爸爸發火之前，塗塗把哥哥你推了出去。」

塗末：「……」

妹大不由哥。

師厘：「……」

不帶這樣的，說好的要做一對友好的姨姐夫（或者姑嫂？管它的）呢？

走進客廳看到沙發上那個老人的時候，師厘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背——一個給人的感覺特別不好相與的長輩。雖然這樣說有點不禮貌，可是看到表情威嚴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陰沉的塗爸，師厘還是在心裡打了個顫。

輕手輕腳把東西放下，他謹慎著語氣叫了人一聲：「叔叔新年好，我叫師厘。」然後又對著剛從廚房出來的女人道，「阿姨好。」

李媽點了點頭，和善走過來：「一路累壞了吧。去洗洗手，飯馬上就好了，吃完飯好好去睡一覺，啊。」

有了對比，這樣的態度簡直就是讓人受寵若驚，師厘忙道：「不累不累，謝謝阿姨，您是在準備晚飯嗎，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忙。」

「你會做飯？」李媽有些驚訝。

塗末這時候插話道：「我就是他養活過來的。」

師厘剛要說話，就聽著前方傳來一個嚴肅的聲音：「你還要在這兒閑聊多久？菜都糊了。」

「……」有些尷尬，李媽沖師厘他們笑笑，重新進了廚房。

李塗覺得不可思議：「爸，那是我媽？」

塗爸皺起了眉頭：「我會不知道那是你媽？」

「那你……」未盡的話被人擋住，偏頭看一眼吳說，李塗憤憤忍下。

塗末卻是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自顧從包里翻出師厘特地去買的茶葉，他放到他面前：「見面禮，給你的。」

瞟一眼包裝精美的禮盒，塗爸哼笑一聲，轉過了眼。

塗末也笑了笑：「行了啊，多大的人了，還在這兒跟我賭氣。」

塗爸把視線放到他身上：「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

「我希望，你只是在跟我開玩笑。」

「你以為？」霍然起身，塗爸整個人都陰沉了起來，「你有什麼資格以為？我生你養你這麼些年，不是讓你去跟一個男人過日子的。」

塗末收斂了笑容：「你是我爸，有些話，你該知道怎麼說才能最大程度傷害到我。」

抬起腳將放在茶幾上的茶葉踢遠，塗爸明顯被氣得不輕：「別給老子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這麼些年我教你個性允許你的脾氣，不是為了讓你有一天用到我們身上的。」

「對啊，」塗末笑一聲，「你所有的良苦用心都是為了塑造我堅韌不拔的性格。你一直都良苦用心，所以明白磨練對我來說必不可少，所以才會曾經離開那麼久，所以在我選擇離開的時候才會毫無作為，所以在這個特殊的日子，我想要跟你真誠以對的時刻，展現你的高人一等！」

「你！」從來都沒動過手掌的人，這一刻堅定揚起了巴掌。

師厘拉過了塗末，不過那一耳光也沒有落在他的臉上。

「好不容易大家都回來過個年，一定要弄得這麼僵嗎？」廚房門口，李媽輕聲問。

渾身都在發抖，塗爸看著自己最終收回的那隻手，目光餘光瞥到地上的禮盒，他晃了會兒神，忽然提起腳步上了樓。

「別管他。」李媽說，「都去洗洗手吧，吃飯了。」

「塗塗。」吳說拉了一把人，被甩了開來。

「那是你爸。」走到塗末跟前，李塗陳述事實。

抬頭看她一眼，塗末挪開眼睛：「塗塗，我不想再聽你的指責了。」

「是，你是不想再聽。那是因為你把別人看得永遠都比我們重！二十多年的日常生活，竟還比不上你在他身邊一年的時間！塗末，你可真讓人寒心。」說完，頭也不回回了房。

「吳說，去看看他。」低著頭，塗末說。

張嘴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點頭，吳說走到李塗房前敲了敲門。

「對不起。」低聲道出歉意，塗末搞不清自己的心思。

伸出手臂環繞過他的箭頭，師厘過了兩秒後說：「阿姨把飯做好了。」

他抬頭看他：「……」

「帶我去洗手吧，」師厘說，「我找不到洗手間在哪？」

這頓飯，最終就只有他們加上李媽三個人坐上了桌。席間李媽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問了師厘常規的一些問題，然後對塗末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塗末，你一直都是個目標清晰的孩子，知道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所以你的決定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因為一直覺得，讓你做主就是最大的尊重。你爸爸的話，他比我想的多，所以有時候會說些不好聽的話，但是，他是愛你的。師厘是個好孩子，我看得出來，你們是想真心過日子。這樣就好，我們也可以少操點心。塗塗那兒，你也知道她一直是最關心你的人，所以有時候如果表達的方式不對了，也希望你可以理解一點。我是真心希望我們家，會是一個美滿的大家庭。所以以後也要麻煩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