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會經常回來嗎？」九月的天氣炙熱難當，塗末的房間又是正對著太陽的明媚地段，李塗記得那天她就站在他的門口，看著他一件件往行李箱里收拾東西。直直照射過來的太陽光線太過刺眼，她看著看著就有些眯眼，於是懶散靠到了門框上問他。

過了很久，塗末回答說：「以後照顧好自己，還有，照顧好他們兩個。」

閉上眼睛，她良久才應：「你也是。」

日子一到，塗末拿著行李動身去了另一個陌生的城市。

她沒有去送行，在他們出門後一個人走到了他的房間，然後將房門大敞，之後定定盯著那天他忙碌的地方，似乎能夠透過這樣的方式看到那個逆光閃耀著的他。

兩個小時後，手機響動，她打開，看到了一條剛剛更新的消息：這一生都在路上……

眼淚不知不覺滑落，她盯著那行字蹲到了門口，然後開始放聲大哭。

距離遠了，身邊不在了，便出現了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不適應」這件事首當其衝。

不是沒想過聯繫，只是忽然就開始害怕聯繫。

朋友在這個時候為她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寫網路小說。

「這不光是一個做夢的平台，也可以是抒發情緒的地方。每天被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太大的壓力你總需要透過某個渠道來宣洩。這是個虛擬的地方，最適合不過。」

看著她捧著手機一臉沉醉其中的樣子敲敲打打，李塗想，這或許真的是個方法。

高三後半年，她開始在某個平台上書寫屬於自己的故事。

每次下筆，腦海中都有塗末的影子。他曾經跟自己說過的話，講過的故事，還有，讓自己產生的腦洞，都被透過文字發表了出去。

然後有一天，第一個讀者出現。

紫色刷子：大大你好。發這條留言其實挺忐忑的。其實，我想說的就只有一句話：你的故事很真實，我喜歡裡面的每一個人，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夠寫得開心。加油，會永遠支持的~

以後有更多喊著「加油」與「喜歡」的人出現，她總算是有了跟朋友相同沉迷的情況，開始每天對著手機敲敲打打，像是在做什麼日理萬機的大事。

然後第一篇文完結，去開第二篇的時候，不知道怎麼想的，忽然就想寫一個溫馨的故事。而那，也是她唯一一部美滿結局的故事。

再次完結的時候，她看著讀者的留言發獃了很久，最後關上電腦，爬上了床。

她以為暗示跟麻醉會有用，可是事實是，更加想念那個長久沒了消息的人。

紫色刷子：大大，聽說文章要出廣播劇了，恭喜恭喜，我會去聽的~

對的，她的文被人看中了，要去製作有聲化的廣播劇。那時候她已經上了大學，在一個很喜歡的誠實，頹廢了高中最重要的一年，對於她仍然能夠上那樣一所有名的學校，很多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也不解釋，只是在她們表示疑惑時笑笑，說：「這就叫人品，還有，靠實力。」

最重要的，她沒說。是因為想要更近靠近一個人的選擇。

讀者說的那部廣播劇她也去聽了，然後意外就聽到了一個聲音。

跟平常說話時有區別，可是時常聽他唱歌的自己怎麼可能聽不出來。那一刻，她愣愣將那首ED重放了N遍，然後在凌晨兩點的時候終於下定了決心。

削了皮的土豆：哥？

之後一直期盼忐忑，直到盯著電腦熒幕睡著。

消息在第二天早上七點的時候有了回應。

童心未泯：塗塗？

她被吵醒，看著那兩個字忍住流淚的衝動，回：是我。

童心未泯：我聽說你考上大學了，怎麼樣，適應嗎？

忽然就委屈得不行，她問：為什麼不回家？

回覆慢了很久，再次看到的消息是道歉。

童心未泯：塗塗，對不起。

她搖頭，不明白這三個字有什麼萬能，他怎麼可以認為這樣可以彌補得了自己。

削了皮的土豆：別再斷了聯繫。只這一點，答應我吧。

只是到底，他們中間，妥協的那個人是她。

童心未泯：好。

那之後，相處好像就開始向著某種奇怪的方向走著。她總是不自覺退居著姿態，他總是不遠不近不表態。

她總是在想，以後，也就這樣了吧。

可是事實就像她每次設想的那樣，最後都會有轉折。

一部《活出童話》，她所能想到最能給予他的故事，卻成了促成他與別人接觸的點，等到發現的時候，早就是木已成舟。

童心未泯：我想說的是，這一世我們會遇上很多人，而所佔比例最大的，就是完全陌生又妄圖對你的生活點評一番的人。我不要求你完全無視他們，也不說「不用在意」的廢話。我想讓你知道的，是有多少人不在意，也不疏遠。@老氣橫秋我們說好的，不放棄不離開。我想讓你看到。愛一個人，就是這樣的，對嗎？（你肯定會看到，然後希望你只看最後兩段就好，因為我迫不及待想看你對著我感動的樣子●ｖ●流氓，我愛你。）

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她正在跟紫色刷子聊天，那個曾經在她的文下留下一條條評論，然後會在最後跟一個波浪號的讀者，有一天，以一個cv的身份出現在了她的身邊，然後說：「塗塗，以前可以看開。我只希望，如果某一天你累了，可以選擇一直在身邊的這個肩膀。我不介意你的別有牽掛，也有信心，帶給你的，不是比較。」

那個才二十二歲的男人啊，真的不知道是怎麼樣做到那樣光明正大的。

紫色刷子：能給我一個趁人之危的機會嗎？如果可以，我不想再等了。

於是她回：那麼，希望你把握時機。

總需要過自己的生活，如果一直想抓到手裡的抓不到，那麼接受一個全身心的，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知道自己卑劣，但是那一刻，她很慶幸有個人給了她一個後退一步的可能。

儘管，自己利用了他。

「塗塗，起來了嗎？」思緒回歸，有人在外邊敲門。

她吸吸鼻子走過去：「怎麼了？」

門外吳說看到她愣了一下：「一夜沒睡？」

才發現自己還穿著昨天的衣服，對上他皺緊的眉頭費勁笑笑，她說：「嗯，在想事情。」

目光落到她的手上，吳說暗了眸子，沉默將自己的手包過來，低著頭的他聲音未明：「空調也忘了開。」

雙手感受到癢的時候才感覺整個人都已經被凍住，她有些尷尬：「忘了。」

一言不發把她拉出門，吳說往自己的房間走過去。

關上房門後他說：「我去放洗澡水，你先待會兒。」

她想說不用，可是看著他的背影發現自己一點都說不出口。

一個痛苦至極的澡泡出來房間里並沒有人影，她正感到疑惑，就看著房門開了來。

手中提著外賣盒，吳說看到她：「洗好了嗎？過來吃點東西。」

她走過去：「你專門去買的。」

將食物一一在桌子上擺了，吳說道：「我剛剛去了師厘他們房間。」

伸出去的手瞬間停下，她去看他，不解：「有什麼事嗎？」

「我覺得，還有一個正式的見面會。」專心盛粥，吳說說的雲淡風輕。

她看著他，張嘴欲言了半天，最後問：「你沒事吧？我們為什麼要有一個正式的見面會？」

抬眼對上她，吳說問：「我做了多餘的事？」

「你覺得呢？」她簡直都快控制不住自己，「我們之間的事，為什麼要讓你來中間協調？」

吳說忽然站起了身。

她被嚇了一跳。

忽然停下，看著她的目光里都是驚訝，吳說說：「我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自己的反應？

沒想到他說的話會帶來的後果？

還是，沒想到自己會有那樣下意識的舉動？

李塗不知道。

「吳說，我不想。」她說。

不想太早承認他們。

不想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也不想，親口表達祝福。

「……」吳說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時間開始拉鋸，連悄無聲息流動的空氣都成了最折磨人的利器。

「我可以等，」吳說開口，「可是，要多久？」

心裡一跳，她回應：「什麼意思？你說過不會比較的。」

說完就有些後悔，可是想收回已經來不及。

「李塗。」吳說看著她，沒有情緒波動的眼神，她卻分明看到了失望跟痛楚。

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慌亂，她只是開始語無倫次：「我不是…吳說，別對我殘忍…不是每一個決定都簡單的…我們說好的，要慢慢來不是嗎？」最後，好像只有這樣一句話，可以用來暫時解圍。

「你緊張我？」吳說問她。

她覺得這真是一個蠢得不能再蠢的問題了，那麼久的陪伴，那樣耐心的一個人，誰會不在乎，怎麼可能不在乎？

可是在他的注視下，她還是點了頭：「嗯，在乎。」

「……」

「吳說？」她快被這樣沉默的氣氛給逼瘋。雖然不知道吳說忽然之間怎麼了，可是如果不開口，他們之間的問題怎麼解決？

「塗塗，」吳說叫她，「我抱抱你吧。」

雖然不知道話題為什麼忽然就轉變成了這樣，她還是往前踏了一大步：「對不起。」

「不用，」吳說在耳邊道，「這是我縱容你的方式。」

感情可以沒有回應，沒有回報。可是我知道，有時候，你會表露著急——而這，就是我愛著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