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品味齋，塗末一言不發被師厘拉著往前走。

十月份的天氣，K城這個地方是又冷又硬。剛從有溫度的店裡出來，忽然跟呼嘯的冷風迎面碰上，一瞬間涼透的感受，讓身體機能有些跟不上，腳步微停，又想去努力保持勻速的塗末差點被絆得摔了一跤。

師厘停下了腳步。

塗末也不得不站住了腳。

「你覺得我在生氣？」仔細端詳了塗末的樣子兩眼，師厘問道。

塗末沒有馬上回答，等到開口的時候他說：「你生氣是應該的。」

就知道自己的表現不合格，師厘腳步移動站到塗末跟前給他擋住了風，認真看著他說：「塗末，我沒在生你的氣。」

「嗯？」這話聽著好像有什麼深意，塗末沒明白，「沒生我的氣，是什麼意思？」

「珂鷗是我前男友，」給他扯了扯圍巾師厘解釋，「而且還是我初戀。」

塗末抬眼去看他。

「你剛才也聽到了，我們分手是因為他想回歸正常的生活，我努力過，然後發現留不住，所以就放了手……」

「師厘。」

平靜的講述忽然被打斷，師厘聽到塗末說：「站在這兒說這種話題多傻啊，我們回家吧。」

微愣，師厘看著表情並無不妥甚至還美好笑著的塗末，一瞬間有種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的感覺，良久他點了點頭，牽著塗末往家的方向走。

今天原本的計劃，因為碰到了不在計劃中的人，註定是不能再去實行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保持著沉默沒有說一句話，在耳邊一刻不停響著汽車鳴笛跟人聲交談的氛圍下，兩人都不約而同感覺到了心裡漸漸滋生的不舒服。

師厘不知道他們倆現在這樣的情況算不算是在冷戰，剛才塗末出言打斷他訴說的那一幕情景不斷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忍不住偏頭看了一眼低著頭安靜走路的人，師厘覺得心裡堵得慌。

打開家門後他往旁邊站了，側著身體讓塗末先進去。

為著他的動作看了他一眼，塗末沉默進了屋。

那一眼似乎有著無盡的意思，師厘愣愣在原地站著思索了兩秒，然後才忐忑著心情進屋關上了門。

「塗末。」他叫那個背對著自己站立的人。

塗末聲音輕輕應了一聲：「嗯。」

因為這一句回應而稍鬆了口氣，師厘努力提升自己的愉悅語氣道：「冷不冷？我去把空調往高了開開。」

「跟我說說你跟那個人的事吧。」塗末卻在他錯身而過的瞬間忽然又提起了這個話題。

「塗末？」師厘詫異回身。

塗末搖頭：「我不想在大街上聽你們的故事，那裡四周都沒有依靠，只有冷風不屈不撓跑來騷擾我。而現在到了家裡，我想要聽。」

沉默著看他兩眼，師厘開口：「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塗末咬緊了嘴唇。

「塗末，」連忙伸手去幹預，師厘焦急出聲，「你幹嘛，不疼啊？」

抬眼看他，塗末紅了眼睛：「師厘，別看我。」

「你……」被這樣的表現所震，師厘張開手臂抱住了他，「我說過去了不是因為我不想講，而是覺得它已經沒了必要，就不想要讓你再不開心了，絕對沒有什麼舊情難忘還是什麼的心思在裡頭。」

「我知道。」伏在他的肩頭，塗末重重點頭，「我知道你早已經對他沒了感覺，也不會把你的行為定義為舊情難忘。我只是因為自己的原因，看著他用那樣過來人的樣子出現在我們中間就是覺得心裡冒火，所以一時沒忍住刻薄了言語。」說著他停了停，語氣中帶上了沮喪的成份，「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讓你見到我如此不善的一面，我怕你討厭我。」

聽他這樣說鬆開手站好，師厘以認真的神色看進塗末眼中去：「我保證，不會！」

塗末搖頭：「我知道這樣的自己有多糟糕。」

「你曾經跟我說過，不要用固有的以往評價來否定自己。剛才你跟他針鋒相對的樣子確實很鋒利，可是那是為了我不是嗎？」

「對不起。」塗末道歉。

師厘湊近吻吻他的額頭：「這件事，你不用道歉。」

「可是，」塗末抿唇，「我搞砸了我們的計劃。」

「沒關係。」沖他笑笑，師厘拉著他往房間走，「原本就是我評估有誤，今天外邊那樣硬冷本就不適合出行，還是待在家裡比較好。正好你的感冒也剛好，我們就當是再給它上一層不會複發的鎖，不去吹冷風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在他的言語中鬆了一口氣，塗末忍不住笑了笑：「那我們接下來的時間幹嘛？」

「泡網。」幹脆應一聲，師厘顯然是早有考慮，「你去床上躺著，我去拿電腦。」

看一眼這幾天自己幾乎就沒有離開過的床，塗末真心覺得自己已經對它有了敬謝不敏的感覺。可是看著師厘那樣興沖沖走開去拿電腦，同時心裡也明白他都是為自己好的體貼，便只能無奈笑笑脫了鞋。

「給。」將兩人的電腦拿過來，師厘上了床坐在了塗末旁邊，「《亦步亦趨》第一期應該已經差不多了，你也太久時間沒有在群里冒泡，正好在今天跟大家好好聊聊。」

「嗯。」一邊開電腦塗末點頭。

「那個FT的事你聽說了沒？要不要去？」

「聽說了，不過好像還沒定時間對嗎？」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在光棍節。」

這個消息讓塗末默了默，去看師厘，他問：「畫一染跟厚積薄發的事是真的？」

師厘其實也不是很清楚：「應該是吧，聽書江璐說，哦，書江璐就是精英女神大人，她是我大學同學。據她說那兩人確實已經見過了面，至於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還不確定。」

「哦，」塗末點頭，「那FT選在光棍節真是最好不過的安排了。我已經能夠想像得到那天的聽眾都會刷什麼了。」

他幸災樂禍的樣子實在太顯眼，師厘不得不出言提醒：「以前倒是沒發現你這麼唯恐天下不亂。」

「這可不是唯恐天下不亂，只是圍觀福祉。只是圍觀別人的福祉這種事怎麼聽怎麼可憐，所以才適當衍生出了點合理的別樣期待而已。正確來說，這叫『合理期待』。」塗末辯解。

「強詞奪理。」師厘實在沒想到這人能夠這樣能言善辯，說實話有些超出了他的預想。

不過倒是跟最開始，給予自己感覺到的，那種矛盾的萌點更加契合了。

對於他的評價，塗末的反應是哼哼了兩聲。

童心未泯大大對於傲嬌這種事有時候也是很得心應手的。

登錄聊天軟體，打開劇組群的時候，果然就看到了群里一如既往熱鬧的樣子。

塗末在他們聊得最歡的時候跳出來打了個招呼。

童心未泯：大家好啊●ｖ●好久不見了。

老氣橫秋：大家好啊，好久不見了●ｖ●

當這兩句話並排出現在一起的時候，並肩坐在床上的兩人皆是愣了愣，然後看向對方的時候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而群里的眾位，已經都開始了漫漫的調侃之途。

策劃-精英女神大人：上面的兩位好啊，確實是好久不見了，你們去哪了呢？

不戈添-厚積薄發：【披著老氣橫秋的皮】女神大人，我當然是去跟我家童心培養感情了啊(●'◡'●)

庄暄-美人皆入懷：【我是童心未泯】我去找老秋傻媽了●ｖ●

前少清-紫色刷子：(◔◡◔)原來如此，我算是知道那條微博的意思了

導演-除夕不是新年：sogasoga，怪不得(◍ ´꒳` ◍)

前顏-畫一染：是這樣解釋的，我算是明白了(*/ω＼*)

美工-情人不是七夕：童心大大我挺你啊，幹巴爹ლ(•̀ _ •́ ლ)

編劇-端午不是中秋：啊，多麼美好的一種奮不顧身，我幾天前看到的時候都感動哭了，童心大大你要加油，我會是你堅強的後盾，話說那句話能不能加到我下一部劇本中(๑• . •๑)

策劃-精英女神大人：這麼說還真是讓人好奇，童心大大你搞定了沒？

什麼搞定了沒？

師厘偏頭去看塗末。

塗末回應著笑笑，但是不說話。

剛要開口詢問，電腦發出了響動，師厘回頭看了一眼，是紫色刷子。

老氣橫秋：刷子。

紫色刷子：老秋，恭喜。

老氣橫秋：？

紫色刷子：怎麼？你別告訴我你跟塗末現在不在一起。

看一眼身旁嘴角噙著笑意跟群里的人聊天的人，師厘心中的疑惑更是增大。

老氣橫秋：我們是在一起，不過你怎麼知道？

紫色刷子：你還真是……

紫色刷子：稍等。

老氣橫秋：……

紫色刷子：看看這個【截圖】

滑鼠雙擊打開，師厘看到那個熟悉的微博名後的話語：

童心未泯：去一座城，搞定一個人。

日期是塗末來K城的前一天晚上11:23分。

紫色刷子：感受如何？真是沒有想到你竟然毫不知情，我們當初看到的時候可是都驚呆了。感覺一點都不像童心的風格。

紫色刷子說得沒錯，這樣的話語確實不像是，塗末會發出來廣而告之整個圈子裡的人的。師厘所認識的塗末，呆萌，真誠，有時會陷在剖析自己的深淵中爬不出來，可是怎麼樣，都不像是會這般霸氣宣言的人。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哪個人逼急了他，從而讓他沒得選擇才會忽然間硬氣起來。

師厘想起自己在V市時打給塗末的那一通電話。

本以為是再無退路，沒想到在塗末眼中，卻是促進孤注一擲的勇氣。

那九個字安靜呈現在熒幕上，師厘看著看著就美好了心情。

忍不住開口，他問身邊的人：「嗨，你要搞定的人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