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裡窩了三天， 塗末的感冒終於在師厘寸步不離的監督下，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般走了。為了慶祝這件值得高興的事，也為了正式給塗末接風洗塵，師厘決定今天帶塗末出去吃一頓好的，之後再在K城好好轉轉。

大病初癒的人跟剛剛生病的是一樣的狀況，所以選擇清淡的飲食是必須的，正好離家不遠處有一家叫做「品味齋」的粥品店，師厘便帶著塗末去了那兒。

品味齋的粥在當地是相當有名的，這得益於它裡面所製作出的粥品的好味道。據說是從上個世紀傳下來的祖傳店鋪，到了今天，已經是由第十一代弟子繼承了手藝，雖然因為時代的變遷，店鋪早已經翻新成了最時尚舒適的模樣，不過好在本事沒有丟，所以生意格外紅火。

大早上的，自然有許多人進店點餐作為早飯。

塗末甫一進店門就聞到了撲鼻而來的香甜味道，情不自禁吸了吸鼻子，他偏頭對師厘道：「好香。」

師厘領著他往座位上走：「很高興你喜歡。」

「你喜歡喝粥嗎？」塗末問他。

「嗯，喜歡，」在座位上上坐了，師厘拿了菜單點餐，「你是要自己來，還是我替你點。」

塗末伸出手：「自己來。」邊看著打開的菜單邊道，「未知的才最驚喜，我來看看自己的直覺准不準確。」

師厘沒意見。

「嗯~點什麼好呢……」菜單頁上的粥品式樣看著太過誘惑人的味覺，塗末有些犯了難，最後實在無法抉擇，又把菜單還給師厘說，「還是你來吧。這樣就算哪個我無法抉擇的你沒點，我也不知道。有時候未知也是一種福祉。」

師厘忍不住笑：「你還真是……」有理。

最後叫來夥計點了幾個適合現在的塗末吃的式樣，師厘把菜單還給了夥計：「還有，給我加一個店裡的招牌蔬菜牛肉粥。」

夥計點頭走遠，師厘對塗末推薦：「他們店裡的蔬菜牛肉粥最好吃。」

塗末明白點頭，環顧四周看了一圈店裡後跟師厘說：「總覺得這不像一家粥店。」

跟隨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房間中央放置的鋼琴，師厘也不由無奈點頭：「我也覺得不像，當初被人安利進來的時候差點以為是一家咖啡店。不過吃過一次後，就被它的味道征服了。」

塗末看他：「我聽你粉絲說你很會做飯，那會不會像那些特別有天賦的廚師一樣，複製吃過的所有食物，然後變為自己的招牌。」

對於他這樣的發散思維有些無可奈何，師厘搖搖頭：「怎麼可能？像這家店裡的蔬菜牛肉粥，吃過後我就一直在努力嚐試，可惜每次的味道都不對。」

「嗯，」塗末點頭，「畢竟在這個地方能夠這樣出名，他們肯定是有著祖傳配方的。」

師厘也是這樣想的。

「不過這幾天感冒，都沒吃出來你做的飯菜的味道。」說著，塗末不由得遺憾了語氣。

師厘笑：「又不是吃不到了，幹嘛這麼沮喪。」

「也對。」重新明媚了面容，塗末笑笑。

正好這時候夥計端上來了他們要的各色粥品，塗末的目光被吸引了過去——燕麥粥軟糯白爛，看著就能想像得來吃到嘴裡的美妙口感；薏米紅豆蓮子粥紅甜蜜香，顆顆蓮子散落在濃稠的紅湯中，引誘最蠢蠢欲動的食指大動；皮蛋粥青翠可口，白綠搭配出最合適的色澤，在食用之前先造成視覺的享受；鹹味粥清亮誘人，獨特的香味撲鼻；蔬菜牛肉粥綠、黃、白相得益彰，是最佳的開胃前品。

迫不及待挖了一勺鹹味粥，塗末眯著眼睛吃完之後，沖著師厘豎起了大拇指。

「跟你這樣的人出門吃飯，是誰都會很有胃口。」師厘笑道。

塗末也點頭表示贊同，之後一言不發進行自己的進食大計。

等到吃好之時已經是四十分鐘後，塗末滿足嘆了口氣，對師厘報備：「我吃飽了。」

師厘好笑看著他攤在椅子上的樣子，說：「我倒覺得，你是吃撐了。」

應景般打了個嗝，塗末咋舌：「好像真的是。」

「坐著消消食，我去結賬。」從椅子上起身，師厘交代。

「好。」這時候真不想動，塗末毫無疑義答應道。

這一頓粥吃了兩百多，師厘拿著收條重新走向位置的時候，卻發現塗末不在了位置上。

四下在店裡看了看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便攔下了一個剛從桌子前經過的夥計問了一聲。

「我看見他往廁所去了。」

道了謝，師厘重新坐下等待。

塗末說得沒錯，品味齋的裝修確實不像是一家粥品店，除去放在中央從來沒見使用過的鋼琴，還有就是耳邊飄揚的輕柔音樂聲，抒情到讓人無法跟粥品店，這種人間煙火般的行業聯繫起來。

他們今天選擇的位置不錯，在窗邊，側頭的時候可以順利看到外面的車水馬龍，師厘盯著路口邊的那個紅綠燈看了很久，忽然就勾起嘴角笑了笑。

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笑，可是忽然之間，他就是覺得除了笑容就沒有別的，可以表達這一刻他心中冒出頭的快樂了。

真的是，傻了啊。他在心裡這樣想，嘴邊的笑容更加大了些。

「你怎麼在這？」忽然有人在耳邊這樣問。

師厘抬頭一看，見是從來沒有想過能夠再見到的人，也是愣了愣。

珂鷗環顧著視線四周看了看，問師厘：「一個人？」

師厘良久搖頭。

珂鷗笑了，毫不客氣在塗末的座位上坐下，他說：「我們也不過是有過一段曾經，你也用不著在再次見面時，露出這樣難以言說的表情吧。」

師厘沉默兩秒，然後說：「我不是一個人。」

這話的驅趕意味再直白不過，珂鷗反應不及的微愣後沉下了臉：「怎麼？你就這麼不願意見到我？」

師厘誠實回應：「我覺得，這應該是我們心照不宣的共識。」

像是從這句話里捕捉到了某些對自己有利的信息，珂鷗重新好整以暇了神色：「這你可就說錯了，我沒那麼小心眼。師厘，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分開之後還記得的那個人，通常都是因為放不下。」

分開這麼久，這人的「自信」卻是有增無減，以前還覺得這樣的性格沒什麼好，現在卻是再也找不到說服自己的念頭，師厘在心裡嘆了口氣，不想再說話。

「怎麼，被我說對了？」而對於有些人來說，無言以對跟舊情難忘間的區別他們是看不懂的。

師厘抬了眼，慢慢笑了開來。

為著這樣突然的友好怔了怔，珂鷗變了臉色道：「你什麼……」

話說到一半，卻見有人站在了旁邊。

「怎麼了？朋友？」看一眼坐在位子上的珂鷗，塗末好奇問師厘。

師厘站起身：「還撐不撐了？」

塗末搖頭。

繞過他身邊拿了椅背上的衣物，師厘說：「那走吧。」

「哦。」應一聲，塗末乖順跟上他的腳步。

「師厘，不介紹一下嗎？」身後卻忽然傳來珂鷗的聲音。

師厘停下了腳步，塗末也跟著停了下來。

身後，珂鷗從座位上起身，優雅著姿勢一步步走了過來在他們兩人眼前站定，然後對著塗末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珂鷗，一個，師厘肯定沒有說起過的人。」

後面那個後綴怎麼聽怎麼不善，塗末看一眼師厘，伸出手跟他握了他一下：「你好，我是塗末，師厘男朋友。」

「男朋友？」重複著這三個字鬆開手，珂鷗看著師厘意味深長了笑容，「倒是沒有聽師厘提起過。」

這樣別走意味的目光和剛才師厘那樣分明只想忽略的態度，就算不能推測出他們的關係，可是兩人至少不怎麼和諧這點塗末還是能夠看出來的，於是他也笑道：「很正常。畢竟你也清楚，師厘從沒有跟我講起過你。」

沒有想到會被這樣搶白，珂鷗一瞬間噎住了聲音。

塗末倒是毫無所覺：「可能這樣說有些不禮貌。但還是問一下，你攔住我跟師厘是……」恰到好處的停頓，臉上毫無破綻的求知慾。

珂鷗更加難看了臉色。

仿若輕嘆一口氣，師厘側身給塗末圍好圍巾，然後又給他戴好了手套，之後執了他的手面對珂鷗：「我給你們介紹。塗末，我男朋友。珂鷗，前男友。」

兩人在師厘的介紹中深了眼色。

片刻後塗末笑了笑：「我說怎麼那麼大敵意，原來情有可原。不過這樣的關係，我還真不明白你有什麼好在意的。」這一刻，鋒芒畢現，塗末看著珂鷗的臉色不善了起來。

珂鷗也同樣開始爭鋒相對：「是沒有什麼好在意的。不過也有可能是我的潛意識在告訴我說，讓我的後繼之人明白，終歸走到的結局也算是功德一件。」

「謝謝，」塗末倒是完全不在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種事，我原以為自己已經看得夠多了，不過現在看來，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至於你的忠告，無論無何謝謝有心。」

珂鷗被氣笑了：「你這……」

「珂鷗，」師厘叫了一聲，「離我們遠點。」

不可置信了神色，視線從兩人相執的手上掃過，珂鷗咬了牙，嗤笑道：「還真以為你自己有多讓人難忘了？不過是想看看你離了我後眼光變得如何了而已。現在這樣的話，我就祝你們百年好合了，希望你們能走得到那一天。」

師厘聽言目光直射到他臉上，平靜無波的樣子：「珂鷗，你結婚了。」

六個字，讓珂鷗腳步不穩往後退了一步。

最後看他一眼，師厘帶著塗末走開。

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塗末開口：「我確定在師厘的生命中，我不會是下一個你，因為你比不上我。」

耳邊悠揚的音樂聲還是聲聲入耳，店裡暖氣還是包裹周身，珂鷗站在原地，努力挺起的脊背是某種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