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這場聚會註定尷尬。

師厘看著雖然聚在一起，表現出熱鬧無比的樣子其實底下各玩各的同學，有些不厚道地在心裡如此想到。

哎。嘆了口氣，好歹也這麼久沒見到，很多東西在初見的那一瞬間已經消磨掉，餘下的也就只有不管怎麼努力都無法親近的疏遠了。

曾經信誓旦旦言說「無論過去多久，感情永遠不變」的言論也就只能是一句言論，畢竟時光才是最殘忍與殘酷的時過境遷劑。

有人在他旁邊坐下，帶來一陣的濃郁香味，他收拾心情偏頭沖她笑笑：「精英女神大人。」

書江璐嗤笑一聲，把手中拿著的香檳砸在桌上，看著師厘挑眉：「冷嘲熱諷個屁，剛剛丟人現眼的可不是我。」

師厘「嘖」了一聲，主動伸手給兩個杯子里倒滿了酒，看著一叢叢的氣泡從杯底升上來，他心情愉悅地聳聳肩：「是師厘不自量力，讓女神大人見笑了，在此自罰一杯，女神大人可滿意？」

書江璐不答話，只是看著那杯香檳沖他揚了揚眉毛。

師厘一飲而盡。

忽然就變了眼神，書江璐伸手出去端另外一杯，半路被師厘攔住。

她向他看過去。

搖頭，師厘輕輕撥開她的手：「你現在的心情不適合喝酒。」

「為什麼？」書江璐不滿。

同樣將那杯酒揚脖喝了，師厘用舌頭在口腔里掃了一遍酒香的餘韻，言簡意賅：「會醉。」

書江璐笑了，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看著師厘彷彿在品嚐世間美酒的陶醉樣，沉默了兩秒道：「小厘米，你當真覺得我有那麼脆弱？」

「不，」師厘從不懷疑這一點，「我知道你沒有。可我不想給你繼續念著他的一點可能，只有毫無念想，你才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以後跟你在一起的另一半。」說著他偏過了頭，看過來的眼神認真與真誠相融，「江璐，你要結婚了。」也該放下了。

書江璐在那樣的目光中愣了愣，回過神來看著師厘忽然就有些撐不住，狼狽撇開眼睛，她故作嫌棄：「師厘，你真是個討厭的人。」

師厘笑笑，放下酒杯離她近了點：「我的肩膀可以借你。」

「不要。」嘴上堅決拒絕，書江璐偏了腦袋靠在他的肩頭，咬緊了牙。

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師厘開始漫無目的地說話：「我還是在網配圈裡，混了一年多配了五部劇，三部短萌暗戀劇，兩部長篇連載劇。嗯，都是耽美的。你拉我進圈的那一部《共生》一個月前剛完結，自認為配得還不錯。幾天前配了部叫《活出童話》的生日劇，你最喜歡的寫手『削了皮的土豆』親手寫的劇本，給那個叫做『童心未泯』的翻唱圈透明。劇本很不錯，我配得很過癮，還在裡面獻唱了ED，那首童心未泯自己的歌。

「過了一年多，我現在已經成了網配圈的紫紅，像你當初預想的那樣。『原創與原聲』在除夕不是新年的用心下，漸漸成了圈裡無人不知的大社團，裡面常駐的cv無數，每一次出品的廣播劇質量也都很好，讓提起它的人都豎大拇指說我們就是質量的保障。你曾經用過心的投入過感情的現在都發展很好……」

想起跟書江璐之間的交集，師厘如今概括還是覺得只能用一句「冥冥中註定」來形容。

當初纏著自己說要跟自己發展男女感情的女孩，忽然就在某天午餐結束後，憧憬著表情跟自己說，她移情別戀到那個被所有人都交口稱讚的郝俊身上了，之後又露出一副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的，據說是歉意的表情說要補償自己，卻是讓自己給她配一個要到的小說授權里的小攻的角色，說到底還是要自己來幫忙。

那時候師釐正在跟珂鷗糾纏，對於自己的性向更是從來沒有過避諱，雖然對於配音什麼的從沒有想過也並沒有信心，可在書江璐「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就題為「自己在愛情路上走的吃力，現在就連友情都這麼不堪一擊」的論點口沫橫飛的時候，終是翻著白眼應承了下來。

那一部小說就是《共生》。

師厘也是在接了那個劇本後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耽美小說這種奇物的存在，而且裡面描寫的劇情也是太過讓人感慨「人生不易」。

書江璐確實引領師厘見識了太多的新概念與新事物，認識她之後師厘才知道，兩個男人談戀愛是件那樣不容於世俗的事，那些小說中描述的情景也確實讓人唏噓遺憾，也無怪那麼多人會為此神魂顛倒。

那之後他徹底進入了網配圈，在一次次的配音中找到了興趣所在，也在那個圈子裡認識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之後更是收穫了一批視他為男神偶像的可愛粉絲們，算是變相地收到了別人的肯定也實現了自己的某種價值。

書江璐卻是在《共生》第一期出來的時候宣布退了圈，發佈於微博上的理由是三次元太忙無法兼顧網配，可是每天都被迫聆聽她戀愛進度美麗心情的師厘卻是知道，她只是因為追到了郝俊，然後想全身心投入到感情當中去而已。

那之後師厘算是全然目睹了書江璐的戀愛過程，也親眼見證了那個活潑開朗的女孩一步步變成了之後憂鬱壓抑的模樣。

直到有天她喝醉於深夜打通電話，讓自己去接她。

那個冷風徹骨的國慶節，師厘的背上趴著一個為情所困的姑娘，在他一步步往學校走的路上她用雙臂圈住自己的脖子，潮濕的呼吸都噴在脖頸里，她問：「小厘米，是不是感情就只能夠帶來無力跟爭吵？我明明都那麼用力了，為什麼還是夠不到他呢？」每一個字里都帶著無從分析的茫然跟疲累，像是所有的精神氣都被那段感情給消磨光。

「還有呢？」

「嗯？」回過神來，師厘下意識問。

「你不是在跟我彙報自己的生活動向嗎，還有呢？」靠在他肩頭，書江璐把視線放在香檳的瓶子上懶散著心思問。

算是徹底從那個晚上收回心神，師厘笑了笑：「不告訴你。」

同樣勾起嘴角，書江璐溫聲抱怨：「不帶這樣不厚道的啊。」說著她換了話題，「那我給你講個事吧。」

師厘點了點頭：「行。」

「我懷孕了。」

師厘：「……」

「我懷孕了。」書江璐再次重複。

師厘眨巴眨巴眼：「……」

對他的反應不滿，書江璐強行拉過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肚皮，她說：「這裡，有一個小生命。」

手底下的部位依舊平坦，師厘有些反應遲緩地動了動手指，然後把目光放到自己受制的手上，不可置信了聲音：「我要當父親了？」

被他的反應逗樂，書江璐眨眼：「是幹爹好嗎？」

「沒差。」無所謂擺擺手，師厘的神情還是懵圈的，抬頭看書江璐，他問，「你真的有孩子了？」

書江璐點頭。

「你……」師厘覺得自己應該是有很多的話要說的，可是消息來得太快，他心裡一團亂麻，言語都變得有些遲滯了，最後便詫異著神色斥出一句，「那你剛才還要喝酒？」

對於他這樣的反應有些嫌棄，書江璐毫不避諱翻了白眼，然後在片刻後認真了神情：「我知道你們所有人在聽到是我組織了這個聚會的時候，心裡都是同樣的反應。可是我只是想要見見你，然後告訴我的小厘米，我要重新啟程，然後走入福祉。」

師厘愣了很久，之後忽然就長出了一口氣，盯著書江璐臉上真誠的笑容看了兩眼後伸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他說：「真是……」

書江璐紅了眼眶，推推他：「喂，你不是要哭了吧？」

師厘沒說話，只是伸手拉著她的胳膊拽進了自己的懷裡。

書江璐沒反抗，安靜窩在他的胸前聽心跳。

「丫頭，」良久，師厘開口，卻是話語在心裡繞了半天化為了一聲嘆息，「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鼻子酸澀，書江璐回：「我知道。」

「我曾經以為自己會是你生命中除伯父以外最重要的男人，畢竟曾經那個張揚著神情宣誓說要嫁給我的姑娘，在我的心裡造成了那樣強烈的震撼，現在她卻要嫁人了。我很擔心，不知道她這次遇到的男人夠不夠好，能不能比得上我，是不是不會讓她傷心哭泣。丫頭，我有些不想把你讓給別人了。」

眼淚早順著眼角滑落，書江璐哽咽著聲音抱怨：「後悔了吧，讓你當初不選擇我……啊！」話音未落，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呼。

剛還安靜待在自己懷裡的人忽然抽身離開且發出驚叫，師厘驚了一瞬，連忙放下手掌看過去的時候，就見書江璐被一黑著臉的男人攬在懷裡，那人看著自己的眼神格外兇狠，帶著彷彿扒皮抽骨都不能消氣的怒意。

對於這樣的發展，師厘是茫然無措的。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在全部同學的目光注視下站起了身，看著凶神惡煞的男人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就見他懷裡的書江璐沖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師厘：「……」

男人的臉色更差，手臂收緊把書江璐往身邊帶了帶，然後才看著師厘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高禾越，S市人，今年25歲，家庭成員包括父母跟兄妹。父母都是老師，待人接物很是謙遜有禮。妹妹一年前已經嫁人，她的新家庭很福祉。哥哥目前有一穩定交往中的對象，姑娘溫柔漂亮。」

師厘並全體同學：「……」這是什麼情況？

男人還在繼續：「我跟江璐是於半年前認識的，一個月前確定的關係。我已經帶她見過父母，也隨她去拜訪過了岳父岳母，長輩給我們定的婚期為明年，因為要照顧江璐肚子里的寶寶，考慮到穿婚紗時的身材因素，我們決定一年後再辦婚禮。目前，我們感情穩定。」鄭重其事又充滿敵意的介紹，臉上是黑白交雜的神情精彩。

師厘反應遲緩地眨了眨眼，看了眼嚴肅發言的男人，再去看在他懷裡笑得一臉得意的書江璐，他是不是明白了什麼？

察覺到他的視線，男人皺了皺眉，微偏身體把書江璐擋在自己的懷裡，用一種介於不好跟嘚瑟之間的怪異語調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很好，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好，而且你絕對跟我沒法比。至於讓江璐哭這種事，只有你這種有眼無珠的男人才會幹。我的準則，從來都是寵愛跟寵溺，就憑這一點，你就沒有競爭的可能。」說著他停了停，道出結論，「於是，江璐會嫁的人只會是我。」

師厘：「……」雖然他很想點頭又覺得這個男人說得很有感覺，可是你這種抬高自己的同時又不動聲色打擊了「情敵」的技能是誰教給你的？如果你說是自學成才的話那我恭喜你兄弟天賦異稟啊喂。

眼見著在場的所有人都面臨著進入石化的狀態，書江璐咳了咳嗓子終於發聲了：「我來告訴你他是誰——我的小厘米。」指著滿臉吐槽擋都擋不住的師厘，書江璐驕傲著神情開口。

高禾越：「我們孩子的爸爸？」

師厘、書江璐：「……」

咳咳嗓子，高禾越悄然紅了耳尖：「我們孩子的幹爹。」

師厘：「久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