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腦袋整個埋在被子里的人正睡得昏天黑地。所以當這很不合時宜的動靜在耳邊炸響的那一刻，他的反應是極其不爽地翻了個身，然後從被子里伸出一隻手臂摸到手機直接關了機。之後換了個姿勢繼續睡眠。

然而在空間安靜了兩秒後，床上的人卻忽然坐起了身，睜著朦朧的眼睛在床上胡亂搜索了一番，終於從被子重疊的地方挖出了手機，開機解鎖後連忙回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得很快，師厘不等對面的人來口便先發制人問：「是有活兒了嗎？」

那邊的樂穆離只覺得一口悶氣憋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深呼吸了半天才沒好氣地回答：「就你這樣，有活也沒人找你！」

一聽這個口氣就知道這個電話的目的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樣，身子往後倒在床上，滾了兩個圈把被子裹在身上後，才慵懶了語氣師厘說：「好吧我錯了，說吧，這次又是需要我做什麼？」

「需要你賣身答應嗎？」樂穆離的口氣還是有些不樂意。

師厘「嘖」了一聲：「見好就收啊。我可是昨天才回來，這會兒還沒睡飽呢。」

「你就睡吧，睡死你。」小聲嘀咕了兩句，樂穆離嘆了口氣，「同學聚會，就差你了，來不來？」

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師厘問：「在哪兒？」

「劇歌門，包廂號456。」

「好，等我半小時。」

「嗯，我會跟他們說，你趕緊起床。」

解開被子爬起來，師厘懶洋洋穿上拖鞋，開了手機免提邊疊被子邊好奇：「怎麼想起同學聚會了，誰組織的？」

樂穆離聽著他這邊發出的動靜哧笑了一聲：「就『精英女神』大人。」

「哦？」師厘挑了挑眉，「你知道內幕？」

不遠處有兩個小情侶在拉拉扯扯，樂穆離看著就身子往後靠在了牆上：「聽說是要結婚了，所以想要見見大家順便過一下單身夜。」

「郝俊？」

「不是。」

這下師厘也忍不住「嘖」了一聲：「夠亂的。看來今晚安生不了了。」

聽出他的弦外之意，樂穆離趕緊開口截斷退路：「趕緊收拾。別說你有事或者不來了之類的話啊，誰都知道今晚不會順順利利到結束，可到底也這麼久沒見了，你就不想見見老同學？我打聽過了，珂鷗也會來。」

整理床鋪的手停下，師厘看著早已經暗下去的手機熒幕，打量探究的目光像是要透過黑漆漆的鋼化膜，看出那邊樂穆離說話時的表情跟眼神，直到樂穆離察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從而故作鎮定地開口叫了他兩聲他才回過了神。

「厘米…厘米？」

拿起手機，師厘暗亮熒幕，手指放到紅色的電話圖標上道：「我先掛了，半小時後到。」然後把手機扔到了床上去了洗漱間收拾。

到達劇歌門的時候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樂穆離打電話過來過去了二十八分鐘，現在進去裡面找到包廂進門的話剛好三十分鐘，師厘對自己的言而有信很滿意。

推開包廂門的時候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師厘勾起唇角，跟離他最近的一個男生碰了碰拳頭，張開雙臂來了個實打實的擁抱：「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陸陸續續有發覺他到來的同學上前，男同學碰碰拳頭，女同學的話被掐掐胳膊上的軟肉，雖然一輪招呼打下來右手臂收到了不小的「關愛」，不過看到久違了的同學的喜悅，還是在心裡佔了極大的比例。

「師厘遲到了這麼久，是不是該有點懲罰啊。」然後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讓剛剛在位子上落了坐的師厘成功苦了臉。

重新站起身，師厘賠著笑臉：「我的錯。我自罰三杯如何？」說著就要伸手去倒酒。

「哎？這可不行。」卻被旁邊一臉不懷好意的女生攔住了，「罰酒什麼的也太過沒創意了，要來就來個有誠意的。」

眼看著所有人都附和贊同，師厘心中明白這次是不能輕易被自己躲過去了，索性也早有心理準備，便在大家的起鬨中點了頭：「好。這樣，你們怎麼說我怎麼做，你們提供創意，我展現誠意，好了吧。」

「就這麼辦。」兩手一拍發出清脆的聲響，先前攔著師厘的那個女同學的視線從圍著他們的周圍同學臉上緩慢掃過，最後把視線在師厘臉上定了格，沖他拋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現在還是有幾個同學沒到，那就罰你對著下一個進門的同學親一口，怎麼樣？」最後三個字是對著一眾看好戲的同學問的。

自然迴響者眾：「好。」

「就該這樣辦。」

「喜聞樂見。」

師厘在周圍人的揶揄跟攘搡中苦笑，他就知道，不會是什麼輕鬆的任務。

今天的餘興節目大家是看定了，接下來要做的，便是等待下一個推開門的人。

師厘從大家的目光集中處暫時逃離，拉了樂穆離在一旁打探軍情：「還有幾個人沒來？」

樂穆離看了他一眼，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同情：「郝俊，珂鷗。」

師厘：「……」

樂穆離拍拍他的肩膀：「你該想到的，就那群女人，從來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現在我能說給你聽的，便只有節哀順變了。」

師厘想了想，命令他：「你出去待一會兒。」

對於他這樣有求於人還頤指氣使的態度樂穆離顯然是不滿意的，當下看著他頓了頓，驀然呲牙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一字一句道：「我-不-要！」

師厘：「……」朋友太過欠揍可他又不是一個崇尚暴力的人怎麼辦？在線等，急！

這邊師厘跟樂穆離正在關於幫不幫忙的問題爭執不下，耳邊忽然就聽得有歡呼跟歡迎的聲音響了起來。

師厘心裡亂了一下，不詳的預感一瞬間強烈，下一秒就聽到有同學帶著笑意的聲音傳進了耳朵：「珂鷗，你終於來了。」

樂穆離看了那邊正跟所有人打得火熱的珂鷗，再偷偷看了眼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的師厘，眼珠子轉了兩圈決定還是先逃離戰火：「呃…那個，我先去邊上站站啊，你要記住保持住自己的風度。」

師厘在心裡「我cao」，不為抱怨，不為逃避，就單純得只是想用這兩個字來吐槽一下而已。

正想著，就聽到有人在喊他：「師厘，趕緊過來，珂鷗來了，你要記得自己答應過的誠意哦。」

知道是躲不過去了，況且也是自己應承過的，自然不會選擇逃避。盯著腳下的地面長出了一口氣，師厘轉頭面對所有人圍成的那個圈子，一眼對上的，就是珂鷗不解跟微訝的視線。

那一瞬間他愣了愣，可胸腔里傳出來的跳動那樣穩健平緩，不急不慢的頻率傳達出按部就班的態勢，感受著這樣的心跳，師厘忽然間就笑了——原來早就在歲月中放過了自己。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覺得好像無意間我就被拉進了你們奇怪的圈套里了。」瞥了師厘一眼就收回目光，珂鷗笑笑問自己身旁的同學，帶著笑意的嗓音跟平易近人的態度糅合成某種閃耀的人格魅力，照拂地圍著他的女生都激動紅了臉。

「是這樣的。師厘剛剛是在你之前進門的，由於遲到了，我們大家就說要懲罰，於是雯雯提議，讓他親下一個進門的人，所以珂鷗，你中招了。」於是自然而然地，搶著解惑的人很積極，只是這緣由越解釋越覺得不妥，尤其是在對上珂鷗一瞬間的驚愕之後，更是尷尬。

「要不，算了？」女同學遲疑著徵求大家的意見，「都是男生，怎麼著還是會不自在的吧，就如師厘剛剛說的那樣，罰兩杯酒好了？」

「這種事，還是問問兩個當事人的意見吧。」有人提出最公平的可能。

於是大家的視線都放到了師厘跟珂鷗的身上。

無所謂偏了偏頭，師厘看向珂鷗：「我是沒想到下一個進門的人會是你，剛剛也答應大家說要表現出誠意，如果你覺得犧牲很大，我可以等再下一個。」

聽著他的話語珂鷗擰起了眉，看了包廂里大家悻悻的神色他的眉頭皺的更緊，只是最後卻點了頭：「沒什麼能被犧牲的，既然你已經答應了大家，那還是做到的好，只是希望下一次別輕易拿別人做賭注，畢竟如果被拒絕，尷尬的是你。」

大家都覺得這話有些綿里藏針樣的不妥，看著兩人的目光不免有些微妙，只是看過去只見師厘的表現還是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受教。」然後他往前走了兩步停在他跟前，偏頭問一邊最開始給自己提要求的女同學，「親什麼地方都可以是嗎？」

原本這樣的氛圍一般人都會點頭說好，以期這樣凝結的氣氛趕緊過去，可是這女同學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考慮，雖然開口都已經忐忑不已了，可還是掙扎著提出了要求：「可以親嘴巴…嗎？」

樂穆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這女同學的話一出口，旁邊站著的好幾個女同胞的眼睛裡，瞬間迸射出了讓人毛骨悚然的光芒，他抖了抖身子，離她們遠了點。

「恐怕不行。」師厘還是笑著的，「你剛也聽到了，所以就不要讓我有會被拒絕的可能了吧。我親臉頰，可以嗎？」

女同學看著猶豫了會兒，才點了頭。

「冒犯了。」師厘看著珂鷗道了句，然後身子前傾在他臉頰上碰了碰，一觸即走的迅速，重新站穩身體後他挪開了眼，說了聲「抱歉」後出了包廂門。

「你們這些女人怎麼這樣？」開始有人譴責剛剛女同學的強人所難。

「就是，看兩個男人打啵兒有什麼意思？要是這天下所有男人都去喜歡男人了，那要你們女人還有什麼用，做事情也太過自我，完全不考慮別人的為難。」

「好了好了，都別動氣。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也有人開言做和事佬安撫大家的情緒，「穆離，你去看一下師厘。」

樂穆離從自己的位置上避開眾人往外走，經過珂鷗的時候仔細看了眼他的臉色，然後重新抬了眼從他身邊繞了過去。

剛剛被師厘碰過的部位像是有火燒，火辣辣的感覺都快蔓延進心裡，珂鷗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臉部都已經紅透，而剛剛樂穆離的那個眼神就是惹到他的最後一個警報，於是在原地深呼吸三秒後，他轉身，跟在樂穆離身後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