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是這樣呢。

他躺在柔軟的床上想了很久。

其實楚王也沒有什麼錯的，他轉了個身。

錯的是自己。

難道生得矮了些他就不是楚堰了麼，那些戰功那些政法就不是他的了麼。

背後的傷有些疼，但卻是他應得的。

白日里不該對楚王那般無禮。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在楚國的第一個夜晚就這樣稀里糊塗的過去了。

楚堰對他的到來並沒有表示什麼，沒有嚴刑拷打也沒有禮節對待，像是收來了一隻小狗，感興趣時會來看上幾眼。

只若是他的視線在楚堰身上停留得久了，楚堰便就要生氣，他一生氣就要喚人來打他。

再過了些時日，他發現後宮的僕人都是很怕他的，眼睛都恨不得長在腳底，戰戰兢兢。

楚王並不如傳聞那樣寬容大度，相反他小心眼得緊，甚至有點疑神疑鬼，總在懷疑別人是否在取笑他的容貌。

一日他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陣的慘叫，那叫聲著實是太過凄厲，讓他忍不住尋聲過去。

男人正拿著刀，挖了小太監的眼珠子。

鮮血從那孩子的臉上留下來，沾滿了男人的手。

楚王就那麼站著，他的神色稱得上是厭惡的，冷冷道「孤的禁忌是何，你該知曉的。」

身後黑衣的暗衛默默站出來喚下人將小太監拖走了。

楚堰的眼神轉了過來，冷冰冰的與他對視。

他心驚了一下，慌忙逃走，卻還是被發現給抓了起來，甚至沒有詢問就將他吊在水牢里。

他有點痛苦，這樣一個自己一直尊敬的人，事實上有點殘暴，有點陰厲，有點…像他的父王。

君主都是這樣的麼，目空一切。

他以為他的神明坍塌了，覺得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在燕國後宮裡掙扎著活下來的信念煙消雲散，想要這樣直接死掉好了。

楚堰卻又將他給救了下來。

那一瞬間是有些怨恨他的，他在自己心中塑造了一個幾乎神聖的形象，然後又親手打破了它。

但是這之後，楚堰變了個人似的，溫和起來。

這位君主對他很好，溫柔且體貼，這樣的轉變叫他苦惱又忍不住在夜晚竊喜起來。

楚堰的皮膚很薄，在陽光下接近透明的，柔軟又脆弱，他好幾次都想要去觸碰一下，猜測那肌膚是不是如想像中那般的溫涼滑嫩。

楚堰特別喜歡吃肉，他用膳的時候喜歡在嘴裡塞滿了東西慢慢嚼，臉會鼓起來一小塊，看起來居然有一點點的可愛。

楚堰對子民都很好，他不喜大修宮殿，國庫的錢幾乎都流向各地，建造糧倉，開拓運河。

…

多麼矛盾的一個人，他陰晴不定，他賢政廣柬，他殘暴，他溫潤，他懲罰所有對他樣貌不敬的人，他吸取所有對他政法不同的音。他小氣暴躁卻又大度和藹。

十五歲的燕國太子在他這一生中遇到了唯一的一個難題。

他敬重他，也曾憤恨他，如今卻又想將他藏在深宮中，眼裡只有自己才好的。

他有時候坐在楚堰旁邊，聽他講一些戰場講一些深谷講一些他從未聽聞和見過的事時，會回憶起那個小太監甚至會惡毒的想，活該是要被挖掉眼睛的，這個人豈是一個閹人能看得了的。

他才來楚國區區不過五個月，已然是換了個人那樣。

楚堰啊楚堰…燕國的小皇子望著窗外的月光，閉眼笑了笑。

此番前行我朝聖的是光，卻是因為想佔有這光而心甘情願的墜入了萬惡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