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半上課，秦洛一點二十被推醒，還有些懵然。

他向里翻了個身，弓著腰，擁著被子蹭了兩下臉，才睜開了眼，重重喘了口氣。

秦洛的頭髮是奶白色的，才染沒多久，昨天是軟噠噠的垂下來的，十分服帖，這睡了一覺後——整個兒就亂的不可思議了。

他拿梳子梳，疼的眉頭緊皺。最後草草耙了兩下，還是有翹得，髮膠都來不及弄。也隨他了。

余允有些在意秦洛頭頂翹起的小揪揪，上課時候，總往他頭上看。

秦洛趴在桌上要睡不睡，見他看過來，撩起了眼瞼，問：「幹什麼？」

余允指指他翹起來的那撮發，問：「不管它真的可以嗎？」

秦洛嘴角一耷，整個人攤的更平整了，道：「它大了，我管不了它了。」

余允抿著唇笑，道：「很可愛。」

可愛？

呵，英明盡毀。

「最後一排兩個同學在講什麼呢？要不要到講台上來講？」老師體貼道。

秦洛徹底把頭埋進了臂彎，受不起這恩寵。

下午也很快過去，接著便是晚自習，五點吃完飯後，要去洗澡。

這邊的宿舍沒有獨衛，要想洗澡只能去學校里的大澡堂，跟幾十個赤條條的大老爺們兒坦誠相見。秦洛嘖了兩聲，抿出那麼一點兒不得勁兒的意思，但也就一點兒，還是期待多一些的。

其實，他長這麼大，都沒去過公共澡堂。

五點的天冷的過分了，秦洛穿一條NBHD的破洞褲、一件arcteryx的T恤、一件他自己都忘了什麼牌子的外套，再一雙一萬出頭點兒的拖鞋。一身名牌，也擋不住寒風。照樣瑟瑟發抖。

兩人到澡堂打算速戰速決，回去在接著躺會兒。

但秦洛一進門，熱氣撲面而來，隨之而接著的，是諸多視線，惡意打量的目光。

他微不可聞的皺了皺眉，面不改色的轉了個彎兒，到另一排櫃子那兒。兩件衣服很快脫完，相對的，那些打量的目光也愈發露骨。

秦洛沒去管他們，要看就看吧。他側目，看到余允低著頭，看不清神色，褲子脫了，上身還有一件長到大腿根的襯衫。

「走？」秦洛問。

余允抬頭看了他一眼，復又低下頭去，小聲說好。

這個澡洗的總覺著怪怪的，各路莫名其妙的目光，通通黏在了秦洛身上，秦洛越洗越覺著頭皮發麻，草草沖了沐浴露，對余允說了聲，便先出去了。

余允見他走了，臉色更難看，也如驚弓之鳥一般，慌忙的擦了身上的水，低頭快步走出去。

「喲，」不料才走兩步就被人攔下，「又勾搭上其他人了？」

那人瘦的只剩皮包骨，彎著腰，流里流氣的笑，乍一看猥瑣的不行。

余允一張小臉紅紅白白，最後連句髒話也說不出，「他，他只是我的新舍友！」

那人逼近余允，聲音低了些，道：「舍友啊…這麼方便的……」

「你！」余允神色一變，凶了不少，但也是色厲內茬，「你別太過分！」

「我怎麼過分了？」那人嘲諷似得笑笑，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眼余允，眼裡的鄙夷藏都藏不住，「這都人盡皆知的事兒。」

余允身體微微顫抖，越發激起人的施虐慾望。

那人咧開了嘴，道：「祁哥快回來了，你……」

「你們在幹什麼？」秦洛問。空氣一瞬停滯。

秦洛剛穿好衣服，左右等不來余允，其實也就一分多鐘，只不過他手機沒帶，覺著時間慢的要死，便就來找余允了。

然後就看到了這一幕——

余允身上有水，把那件白襯衫也沾濕了，他此刻有些無助的站著，聽人叨叨個沒完——秦洛猜那不是什麼好話，余允小臉兒煞白的。

上一秒還惡言惡語的人，突然被秦洛這冷不防的插了一嘴，渾身一僵。轉過去，他得微仰著頭看秦洛。

秦洛周身那股『混不吝』的氣場太過，導致那人面無表情之後，竟諂媚的笑了笑，說：「沒什麼，這不朋友嗎？說兩句話。」

「是吧余允。」說著，他上手去抓余允的胳膊。

余允躲開，低頭不語，渾身寫著不樂意。

「余允，」秦洛沒興趣聽丑逼叨叨，他喊余允過來，「我們回去。」

余允噠噠噠的跑到了他身邊，跟著他走了。

留下的那個人臉色青青紅紅，尷尬死在原地。

洗過澡後秦洛感覺又餓了，大概是在長身體，他連說服了自己的過程都省了，直奔超市。

買了一堆垃圾食品，心滿意足的回了宿舍。

晚自習，大抵就是玩兒手機的。

秦洛趴桌上跟人聊微信，突然，班導進來了，直奔秦洛，饒是他混慣了都不禁頭皮發緊。

班導道：「秦洛出來一下。」

秦洛起身出去。

「有人找你。」班導帶著他走到辦公室，邊道。

秦洛突然明白了，他的筆記本到了。昨天晚上他跟管家說的，讓他們把他書房裡的本本寄過來。

他想著的寄個快遞就好了的，卻沒想到，人直接給他送過來了。

拿了本本，秦洛打算走，聽到管家輕聲道：「這個禮拜，老爺希望您能回家吃個飯。」

「沒空。」秦洛頭也不回，道。

晚上自然是通宵，余允聽他噼里啪啦的打遊戲聲，小聲勸了幾句，秦洛每每應了，又總玩著玩著忘掉。

最後第二天上課時，便是兩個黑眼圈。

秦洛混慣了，上課就是用來睡覺的；可余允不一樣，人不落一節課的好學生，英語課實在沒忍住眯了會兒，醒來內疚的難受了好久。

秦洛看他趴在桌上的身形，心裡有點兒不得勁兒，其實說到底還是他昨晚動靜大，因為一涉及到他爸，他就忍不住失控。

以前被佔用的時間太多，管教的太嚴，人格尚未塑成，就歪了，一心想和他爸對著幹。

——你要我成好學生，好，我偏給你來個五毒俱全。

關心餘允的心情最多兩秒，剩下再多的，也都分不出去了，都給他爸了。

秦洛伸長了手，沒什麼意義的摸了把余允的頭髮，偏了頭，目光很是隨意的落到了他身上。

余允側目，不偏不倚的撞到了秦洛的眸子里。秦洛一愣，隨即是笑，說：「小傻逼。」

「你才是。」余允下意識反駁，心跳卻慢慢失了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