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盡頭
小說: 以時間之吻 作者:不斥 字數:3212 更新時間:2019-09-22 08:31:01
衛星捕捉到畫面: C區某市,在14:56,植物動物大量死亡,人類的一切痕跡突然消失。
張一澤透過衛星監控,率先一步看到,他心驚膽戰的同時,又擅自將消息壓了下去。
這時,旁邊病床上的人痛吟了一聲,喚回來了他的思緒。
張一澤看著那人緩緩睜開了眼睛,問道:「身體有什麼不適的地方嗎?」
沈若眨了眨眼,不語,眼淚卻倏的就掉了下來,問:「他人呢?」
他是誰,不言而喻。
沈若被被單冕打暈,之後死活要見單冕,張一澤閔落受命看著他,被鬧的沒辦法,閔落直接下了個眩暈,讓沈若昏迷了三天。
而現在沈若醒來了,第一件事便是確認單冕的消息。
張一澤實話實說,斷了他的念想:「我不知道,我也不會讓你去找他的。」
沈若的手指無意識蜷了蜷,卻是認命的躺平。他鬧也鬧過了,求也求了,他打不過張一澤,硬闖不出去……他閉著眼睛,呼吸都是抖著的,「他會死的……」
「他不會死,你放心。」張一澤不會安慰人,更不會說一些——他自己都不確定的信息。
而可能是沈若哭的太可憐,他心裡陡然有種照顧小輩的感覺,便這般出言安慰了。
張一澤說的僵硬,沈若怎麼會聽不出來,他只一個勁兒的哭,想著,如果冕哥死了,他也不活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想要陪葬的人,死了一次,而此刻又無知無覺的復生了。
——單冕緩緩坐了起來,盯著自己的手,言語僵硬的問:「我的被動異能?」
「嗯,」寒越輕輕回答道。他在一側站著,同單冕保持了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卻能在第一時間攙扶著他。
單冕聞言不語,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寒越低頭看他,覺著沒由來的慌亂。單冕安靜了片刻;而後,寒越聽到他毫無感情的說:「也就是說,我死不了了。」
單冕的被動異能,他自己都不得而知的被動異能——判命。在主人,也就是單冕失去生物上的存活證明的那一刻,才會自行發動,然後無論用什麼方法,它將瘋狂奪取其他生物的生命,來填補單冕。直至單冕再次醒來。
單冕楞楞的看著自己的手,想問:他……這還算是人嗎?
「寒越,」單冕啞著嗓子說,頓了一頓,他抬起頭,「殺了我吧。」
寒越身形僵硬,覺得事情發展到此,哪兒都是個錯誤!他呼了口氣,一字一頓道:「不可能。」
「你騙了我吧,」單冕突然道,他聽寒越說的話,只想到了以前的事兒,寒越說,『你只要敢死,我就把你克隆出來,讓你永生』之類的話。
單冕發問道:「我,其實根本就不能被克隆出來吧。」
寒越不語,他沒想到單冕突然想到了這件事兒,但……誠如單冕所言,單冕體內混了他的基因,早就半隻腳踏出了時間之外,不再被低緯的這些東西所圍困……
他一時說不出辯解的言辭,便沉默,也同等變相的承認。
單冕幽幽嘆了口氣,很不當心的激起了萬分仇怨,他心裡發酸,說:「你為什麼要騙我呢……你為什麼總要騙我……」
「我沒有……」寒越喉頭髮澀,愈發說不出話。
「但是也無所謂了,」單冕忽然笑笑,他的復仇已經結束了,仇人都死了,漏網之魚也一條不剩……而他,也好好的活著。
他,無所謂了……
他話說未完,卻突然噤了聲;寒越也不說話,一片狼藉的房間內,安靜的令人窒息。而後,卻是單冕突然跳起來,猛然掐住寒越的脖子,將他反扣在手術床上。
寒越沒反抗,反而順從的躺下來,一手扶著單冕的腰——單冕注視著他,眸子煞紅,滿目戾氣。他掐著寒越脖子的手青筋綻出,看似下狠了勁兒,但真正卻是——他始終不捨得用力。
他眼中迅速積起了淚,他眨了眨,淚便落到了寒越的眼裡,然後順著寒越的眼角劃過。單冕終於抑制不住情緒,大聲詰問他:「我到底算什麼呢?生來悲劇,我就是個成全你們的存在嗎?個個欺我辱我,我有價值便趨之若鶩,沒價值了棄之如敝履!我這樣究竟還是個人嗎?或者我只是你們高位者無趣時候,用來消遣的玩意兒——」
他聲聲泣血,把心底最痛苦,最脆弱不堪的一面展露了出來。
寒越心臟疼的難受,但情緒始終卻沒太大.波動。他眼前水汽蒙蒙,一時間不知到底是單冕的淚,還是自己的。他另一隻手撫上單冕的臉頰,卻不敢碰實,生怕把眼前的人碰碎了,他說:「人生來不公,沒有憑什麼。但你有我,你從來都是擁有我的。」
單冕的淚似乎更凶了,他說:「可你讓我更難受。」
不假,最當初便是攜有寒越DNA的液體注射到他體內,他才晝夜痛苦不休,後來被寒越帶回去養,懂得了愛和責任,卻得知這從頭到尾都是個騙局,得了當頭一棒。
「我……我該怎麼補償。」寒越看著單冕這幅模樣,一時間著急了,他知道眼前人對他的重要性,可他現在確確實實……調動不起來情緒,他的情緒就像是死了一樣!
心上人眼看著就要崩潰,他怎麼能不急!
「寒越啊……」單冕扯了個笑,卻是比哭還不如,「你能調動時間,我知道……我求你一件事兒……」
「我不答應!」幾乎是在單冕說出那件事兒的同一時刻,寒越便呵斥出聲,「我不答應……你不要想!」
單冕泄氣一般的嘆了一聲,連帶著哭的顫抖的聲音:「你說,你要我怎麼辦,我不想活了……我死不了!你回到以前……回到十四年前,殺了我……殺了我好不好……求你了。」
「不行……你給我一段時間,給我一段時間。我……我會證明給你看,你值得,你值得的。」寒越幹巴巴的解釋著,妄圖從自己貧瘠的感情之中,抽出一絲愛意,但無果,他現在是真的不知道愛是什麼感覺了。他只全憑直覺,死拽著單冕。
——若拽不住,就與他一同下地獄!
「你證明什麼?證明我這個實驗體還有其他未開發的價值嗎?」單冕莫不悲哀的問。
寒越卻是反駁,「我一直知道你在芥蒂什麼,只是我現在給你看看真相,你會不會相信?」
單冕手上鬆了力道,卻是盯緊了他不放,心裡愛恨交織的讓他不得一刻平靜,心痛欲死,他不由得問:「什麼真相?」
「因我的愚蠢,輕信貪婪的人類,導致的不可挽救的後果——」寒越低聲道,這是一段很恥辱的記憶,帶著支離破碎的初心和辛辣的嘲諷,一點一點揭開面紗——涉及了一群不管在何時,寒越都不想提及的人。
這是屬於他的過往,惡臭不堪,將一個赤子之心,硬生生染上泥污過往。
單冕毫無防備,被拖到了回憶之中:並看到了小寒越。
大概十歲模樣,板著一張臉,老成的很。站在一堆老學者中間,毫不違和。
小寒越一早便發現自己與人類的不同,他一心想研究自己,試圖為人類的進化史添磚加瓦。
日常便是兩點一線,實驗室,寒家。
單冕看著他日復一日的研究自己,不由心生其他情緒。是一種名為感同身受的微妙感。
小寒越捨己為人類,但卻沒換來好的結果,昔日相處的同事,為了些許利益便毫不猶豫的背叛了他,偷竊實驗室半成品並轉手賣掉——那些人大抵料定了寒家不會鬧大,不僅在事發之後辭了職,還逼迫寒越簽署了一份保密協議。
可寒家到底不是任人揉捏的,寒老爺子得知了事情原委,氣的怒發衝冠,把當年的一夥人全部抓了起來,交予寒越處置。
這便是第一次。
而小寒越也因為心善,沒怎麼為難他們。
畫面快速轉換,變成了青年模樣的寒越。
眼前是寒越和他爺爺對峙的畫面,不明前因,但單冕聽得寒越說:「那個孩子我養,出事兒我擔。」
「異能協會那群人會看不見?」寒老爺子氣勢十足,猛的一拍桌子,「到時候你要怎麼辦,你現在已經是眾矢之的,再來一個……一個……」
「單冕,」寒越提醒他小孩兒的名字。
「不管他叫什麼了!總而言之,養個孩子不是養貓養狗,而且他已經不小了!能不能上戶口還是一回事兒!」寒老爺子挑刺兒。
寒越抿了抿唇,說:「上戶口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兒……這樣吧,我借著研究他的名義,把他放到身邊……」
寒越磨了好久,才讓老爺子鬆了口,至此,一份《記錄實驗體手冊報告》新鮮出爐——
而幾年之後,單冕發現了它,落荒而逃,消除了記憶,寒越拿著沾滿淚痕的本子,惶惶不可終日,又被相思折磨的發瘋。
最後,寒越便一頭扎進工作之中,在樂園塔忙的天昏地暗。直至成果將成,卻再次因為人類的貪慾,從頭到腳被戲耍了一遍。
寒越想,他不是識人不清,他是眼瞎。
這幾道痕跡,在寒越的人生軌跡上,落下了濃墨重彩,人類的貪婪將他、以及他所愛之人,一次次推入絕境;致使他的心一次次的黯淡,最終,他選擇與自己和解,不過再也不愛人類。
單冕看完,久久失語,他不知何時鬆開了手,楞楞的支在寒越身上。
寒越輕輕環抱住了他,問:「跟我回家好嘛,給我些時間……我會證明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