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郁文暫時沒有辦法面對另一個受害者官天棚和他的家屬，決定先回家拿錢過來交醫藥費，等爸爸葬禮過後他在去見家屬。

他需要時間來平復自己的心，一點點修補破損，讓其可以獨擋一面！

何正沒有勉強，將人送回家，他自己再去另一方的家屬溝通。

現在不見面也是好的，大家情緒都很悲傷，容易激動，見面了，可能會出現不可控的情況。

他讓鄭郁文去看看，也只是希望能得到對方一些好感，後續談賠償可能會容易些。

車廂里很安靜，鄭郁文看著車窗外略過的樹木發獃，利用混沌的腦子想著以後的事。

何正偶爾側頭看他一眼，想要說些什麼，卻想不出安慰的話。

在這巨大的變故之前，所有的安慰都顯得那麼慘白無力……

老街道依舊古樹參天，店鋪門面冷清，走在其中的人永遠行色匆匆，遠處的公寓樓隨著車子的靠近，漸漸變的清晰......

兩天前，那還是他的家，一個不算富有，但溫馨的家，如今卻已物是人非。

明天，或者後天，他將在也無法擁有這個家。

家裡的存款都是給弟弟準備的手術費，有二十多萬，可單單昨晚就已經用去十萬，預付三個人的醫藥費，一天大概要五萬左右，這比他預想的要高出很多，很多。

三天之內，房子賣不出去，醫藥費就得拖欠！

A市的房價還挺高，只是他家樓房已經老舊，又在舊城區，加上急著出手，要求全額付款，估計賣不上價，一百五十萬可能都有點勉強。

弟弟轉院的錢……

鄭郁文將頭靠到牆壁上，單手壓著痙攣的胃，他似乎一天半沒吃東西，水都沒喝幾口了？

沒有胃口，他去倒了杯熱水坐在大廳里，等著醫院聯繫的殯儀館來。

下午，鄭洪軍正好和殯儀館的人一起到，兩人就沒有時間交談，可彼此臉上的悲戚已然說明一切。

跟著殯儀館的人往太平間走，但鄭洪軍沒有跟著一起進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時擦幾把臉。

鄭郁文問了葬禮和墓地的費用，真的太貴，買了墓地賣房子的錢估計要用去一半，無奈之下，他只能先將爸爸安置在老家。

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在公墓買一塊好地皮，將爸爸風風光光的下葬，現在卻沒有資金這樣做。

和伯父商量後，決定在老家農村裡辦葬禮，墓地選在家附近的山上，前前後後算起來也要十萬，除去來祭拜人的隨禮，應該也要六萬左右。

鄭洪軍堅持葬禮他來辦，可這錢，他怎麼能讓伯父全出，他們家也不寬裕。

在回去前，他往伯父卡里打了四萬，其他的都是伯父張羅了。

鄭郁文從回到家開始便跪在大廳前，守靈，送爸爸最後一程。

晚上鄭譚深，也就是堂哥，接著爺爺一起回來。

他明明覺得自己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不會在哭了，可看見蒼老身影的那一瞬間，他的眼淚奪眶而出。

「文文啊，不哭，不哭。」年邁的老人在人的攙扶下來到他身邊，用儘力氣的擁著這個可憐的孩子，不斷的拍著背，小聲的哄著。

可他就是哭，哭得撕心裂肺，將從聽到消息開始一直到前一秒所有的恐懼、痛苦、委屈都哭出來，像個失去最心愛的玩具的孩子一般，喊出自己所有的不滿，全部的怨恨與痛心！

「爺，爺爺！」鄭郁文哽咽著緊緊抱住老人，像是在海上垂死掙扎的人抱住最後一根浮木，抓著自己的手腕都淤青還不願放手。

在這個世上，最疼愛他的是爺爺，爺爺也是他最想要的依靠，即使他已經年邁，白髮蒼蒼，不足以支撐起他的天，但他依舊是他心中最想要依賴的人。

很多人小時候的天神是爸爸，而他確是這位已經將近八十歲，行動不在那麼利索的老人。

「不哭，文文不哭，沒事的。」

這個不太強大，卻溫暖的懷抱讓他狠狠的將之前壓抑的情緒全部發泄出來，很久才慢慢平復下來，哽咽著擦眼淚鼻涕。

「還像小時候一樣，一哭全村人都怕你！」鄭哨金也擦擦眼角的淚水，拍拍鄭郁文的頭。

因為父母不在身邊的緣故，他一直很少哭，但只要他一哭，那就是真的驚天動地，小一點的時候還會撒潑打滾，嚎的整個小村子都能聽到。

被爺爺這麼取笑他也不惱，心裡反而安定許多。

只是想起爺爺的血壓，心下緊張，不敢再哭，爬起來去找家裡的測血壓儀器。

爺爺這個年齡雖已知天命，但白髮人送黑髮人永遠是最傷痛的，不然昨晚也不會直接昏過去。

讓爺爺測過血壓，沒什麼異常，他才放心。

外面很忙，幫忙的村裡人將帳篷搭起來，布置靈堂，吵吵鬧鬧，伴著雨聲聽不太真切，像是最後送別的葬歌。

爺孫兩個什麼都不用做，就一坐一跪的靜靜陪著亡人最後一程，爺爺一直溫柔的拍著放在膝蓋上的腦袋，給予最無聲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