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陸遙應了一聲後，匆忙掐斷了電話。

眼鏡……也是隨身戴的東西……裝個竊聽雖不複雜，但好歹也要有接近的機會，至始至終，自己周圍好像就沒有什麼可疑的人接近，那麼這個竊聽是何時何地安裝上去的呢？

在不需要眼鏡的時候，這副眼鏡只在兩個地方待過，家裡，專案組大樓。唯一有可能被動手腳的地點只有可能是在專案組。

膝蓋忽然有些軟，辰北在茶幾邊跌坐了下來。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清晨的陽光預示著又是一個好天氣，時析被雞蛋培根的香氣誘醒，他嗅了嗅，香氣中似乎還混著橄欖油的清香，視野處的茶幾上堆滿了揉捏成團的紙，依稀聽到了小軟熟悉的叫聲，他翻了個身，仰起脖子看廚房。

辰北正在忙碌著，他把吐司麵包去邊平攤在砧板上，仔細抹好一層土豆醬，乳酪片放上，隨後是培根，火腿，來回擠出線條狀沙拉醬，蓋上一層麵包，將雞蛋添上，再是一層沙拉，接著方麵包對半切開分成兩份，將其中的一份夾上生菜，最後裝盤。

盤子端上桌時，邊上還多了小番茄和切好的橙子瓣，配上一杯熱騰騰的牛奶。

早餐看起來很有食慾，辰北將圍裙一掛，察覺到沙發上的人已經醒來，迷迷糊糊地撐起身子，小軟奔了過來，一步跳上桌子，圍著盤子走了兩圈，爪子躍躍欲試，最後被辰北抱了起來。

「洗漱一下吃早飯吧，小軟好像也餓了。」

時析茫然著，又聽到從辰北口中說出的「小軟」兩個字，他皺起眉頭，有些錯愕。

「那個……你昨晚喝醉了，說了些話，把它名字告訴我了。」辰北搖了搖手中的貓，「不過你說的它是你的半條命我不是很能聽得懂。」

時析的臉在以秒速變紅，他害羞地低下頭，僵硬地將身上的毛毯挪下，一聲不吭地開門出去。

「果然啊……我還是不告訴他這點比較好，對吧？」辰北在桌前坐了下來，把貓放到桌上，小軟「喵」了一下，用爪子洗臉，算作回答。

5分鐘後，時析洗漱歸來，不忘帶上一盆貓糧，小軟變得精神起來，身子拉得老長。

「昨晚我拜託陸遙檢查了一些東西，關於竊聽設備。」

早飯中，辰北輕描淡寫地提起：「汪燁跳樓自殺的那天，遠程狙擊者是怎麼聽到我和汪燁的對話的？除了竊聽，別無他法，但現場和汪燁身上並沒有發現，那麼只有可能在我身上。」

時析咬下一口三明治，表情凝重起來。

「我的眼鏡骨上，右側是中空的，被安裝了微型監聽器和GPS定位器。」辰北喝了口牛奶，「短時間內很難搞定這些，基本排除專案組內動手腳的可能，我這副眼鏡是到青茗之後買的，限量預定款，也就是說，從我預定這款眼鏡到實際到我手上的這一個禮拜之間，它被動手腳了。」

兩人都有些吃不下飯，只有小軟還在窸窸窣窣地吃著貓糧。

「眼鏡的事我拜託給陸遙了，以防萬一，我昨晚用調頻收音機大致檢查了下家裡，沒有雜音，家裡沒有被安裝竊聽器。犯人連我的調職，我的購物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為什麼？」辰北用叉子戳起一顆番茄，「他知道我會對他造成威脅，也知道我很有可能會發現什麼，也就是說，辰西的案件必然與此有關聯。」

「原本汪燁是打開20年前案件唯一的缺口，現在他死了，線索中斷，辰西的案件將會成為新的方向，去敲開那個缺口。」他把番茄塞進嘴裡，「只是現在我還處於停職調查階段，調查結束前不能隨意行動，我有一件事情拜託你。」

他起身，從書房拿來一張名片：「陸遙給了我當年辰西整個年級段的學生姓名，資料發到你手機里了，附加各大月考期末考的成績單，我分析了一下，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但比那些事情更重要的，首先在班級里找出辰西的女朋友是誰？」

時析接過名片，那是一張心理諮詢師的名片，上面寫有名字地址和聯繫電話，淡淡的燙銀，低調樸素，字體有小細節的設計，品味卻很不錯。

「這個人是我高中時代的好友，觀察人的能力在我之上，且特別會找出對話中的薄弱點來對症下藥，當年我的PTSD就是被她緩解的，我知道你不太好開口說話，但是專案組的人又必須到場，現場需要一個能說話的，且熟悉套路的人。她做主攻，你陪著就好，我發現你常常會注意到一些我們的疏忽點，或許能提個醒。」辰北笑了笑，「但是她的性格本身比較古怪，平時心理諮詢師柔聲柔氣做習慣了，往往在這種案件問話時會相對犀利，適應下就行。」

他看了看時鐘，將剩餘的牛奶喝完，杯子剛落到桌上，房門就被敲響了，小軟一驚，跳到了時析的膝蓋。

「請問青茗市公安局刑警辰北在家嗎？檢察院調查組。」

「真是準時。」辰北站起，將一串鑰匙放在桌上，他沒有多說什麼，轉過身。

手突然被握住，他有些訝異，時析拉扯住他的手，一股暖意傳遞著，他正想說些什麼，那隻手又突然放開，時析有些慌亂，他從自己盤子里取了顆小番茄，硬是塞進辰北的手裡。

「謝謝。」辰北往嘴裡塞著番茄，釋然一笑，「我走了。」

開門，關門，屋子裡安靜下來，小軟綿長地「喵」了一聲，頗有些悵然若失之意。

【下次再見到他的時候，你可一定要勇敢地親手遞上啊】

時析對著緊閉的房門發獃，忽然想起五年前肖喬說過的話。

【有什麼想說的，也要大大方方地說給他聽。】

想說的話……

三明治里體貼地沒有放生菜，雞蛋煎得軟嫩程度也很好，培根沒有焦邊，麵包片切口整齊，橙子的切片大小一致，一看就是被虐出來的帶有些許強迫症的精細。

時析食用完早餐，就像在自己家一般洗碗整理餐桌，最後他摺疊了沙發上的毛毯，收拾茶幾上的紙張時，幾張辰西的照片從紙堆里露了出來，日常中的少年與冷冰冰的屍檢照片不同，這個人曾鮮活地存在過，而現在卻沒有辦法享受春日裡的陽光。

照片下的白紙，什麼都沒寫，只是淡淡幾滴淚跡，記錄了一段心情。

死去的人什麼都不知道，活著的人會有多痛苦，多煎熬，將所有情緒小心翼翼地隱藏，換上微笑的面具，在面具的陰影下，他們同樣也是無法享受陽光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