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彥安到了南色酒吧門前其實還有些後怕，雖然他是學校里的小霸王，眾多小弟的老大，但學生和社會人士終究是不一樣的。

出入此地的人非富即貴，因此沈彥安的小破腳踏車在這兒停了好幾天也沒人動過，坐墊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程言從車內抽了紙細心地幫他擦拭幹凈:「可以摺疊嗎？」

沈彥安正在思考著什麼，程言突然開口他茫然了幾秒才回答:「哦，可以的。」

程言蹲下身子給他摺疊車子，修長的手指將腳踏車車梁一掰一折，沒有絲毫停頓。

眼見著他已經搬著腳踏車放到後座了，沈彥安逼不得已才問道:「程老師，您說我要不要進去跟經理打聲招呼？」

程言拍了拍手心的灰挑眉道:「打聲招呼做什麼？」

「哎，我以後不是都不來上班了嘛。」沈彥安踟躕著有些為難，「為了禮貌起見我得跟他們說一聲吧？還有我這幾天的工資不也押在那兒嘛。」

這次程言沒有再回答，而是強勢地開了副駕駛的門將沈彥安塞了進去:「安全帶系好。」

汽車在路上疾馳，這次程言沒有開空調，而是打開了車窗，晚風呼呼朝車裡灌，涼爽似乎又帶著一絲清香。

沈彥安閉著眼睛將臉迎著風，他的短髮都被風吹得微微向後倒，這種感覺才是夏天，這種感覺才是舒爽，沈彥安瞬間感覺自己一點煩惱都沒有了，都被風吹散了，吹跑了，或許汽車通往的方向是光明，是福祉。

「輕鬆嗎？」程言看他似乎極其享受的模樣。

沈彥安點點頭，接著他張開嘴朝車窗外用力「啊」了一聲，晚風鑽進他的口腔內橫衝直撞，在喉嚨口他彷彿聽見了回聲。

「知道我剛才為什麼不讓你進去嗎？」程言突然跟沈彥安解釋起來，「並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好聚好散的。」

沈彥安沒懂他的意思，程言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沈彥安也沒有繼續往下問，他無條件信任程言，既然程言不讓自己進去，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但眼下最關鍵的問題不是這個，而是今晚沈彥安究竟要去哪裡。

為了不給程言帶來麻煩還導致程言厭惡自己，儘管心裡不情願，但沈彥安還是說:「程老師，您待會兒把我放在路口就行了，我自己騎車回家。」

程言想了一下後道:「我送你進去吧。」

沈彥安心裡一陣失落，但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繼續壓抑著情緒笑道:「那條巷子太窄了，您車子進去在裡面不好掉頭，反正我騎車也方便。」

這次程言沒有再堅持，而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好。」

僅有的那一小段路程也變得難熬起來，沈彥安想快點下車，因為再在車裡多呆一會兒，他擔心自己就會死皮賴臉改變主意。但是他又不想那麼快就下車，因為一旦下了車，他即將面臨的很有可能是正在撒酒瘋的沈榮，那真的太痛苦了。

距離在思索中慢慢拉進，車子緩緩停了下來，沈彥安愣怔了幾秒這才艱難地打開了車門:「謝謝。」他一個趔趄下了車沒敢再回頭看程言一眼，程言下車替他把腳踏車恢復原狀，沈彥安只匆匆扶住車把留下一句，「程老師再見，路上小心。」

程言說了什麼，但沈彥安沒有聽清，直到輪胎與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音，沈彥安才後知後覺聞到了尾氣的味道。

小巷裡的路燈將沈彥安的身影拉得很長，他推著腳踏車往家走，目光渙散，腳步遲疑，怎麼看都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流浪狗，可是小流浪狗可能會有好心人收留，但沈彥安卻沒有。

他不想回家，不想面對全是啤酒瓶的地面，更不想面對滿口髒話的沈榮。他在拐角處的長椅上坐下，然後他掏出手機給季澤唯打了個電話:「喂，小唯，我今晚可以去你家住嗎？」

「當然可以！」季澤唯似乎有一種被解救的興奮，「安哥你快過來吃晚飯，我媽整天念叨著你怎麼這麼久沒來我家呢……」

沈彥安又在長椅上坐了十分鐘，之後他才起身騎上車往季澤唯家去。

平日里沈彥安其實並不喜歡麻煩別人，他待人慢熱又疏離，因為他怕別人討厭自己。但這次他顯然破了自己的例。

現在他心內的邪惡因子在作祟，他想永遠住進程老師家裡，並且要讓程言心甘情願，為此他必須想盡辦法。

沒有人願意在嘗過蜂蜜的甜味之後還願意喝回白開水，沈彥安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