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之冷眼看了眼前低頭下跪的密探一眼，狠狠甩出了手上的茶杯，砸到探子頭上。

「陸夏然回來了？」他冷笑，「他回昭國了？孤讓你盯著京城裡的動靜，可不是要聽這些！」

「太子殿下息怒，屬下也只是打探到，說有個疑似錦瑟的白髮少年曾去過花滿樓，還問起過青蓮的下落，樣子失魂落魄的，屬下感覺應該是四公子。」茶杯咂破了探子的頭，血順著額頭流下來，他卻始終沒有抬手擦一下，依舊恭敬地跪著。

陸銘之看他這模樣，氣也消了些，還帶了些許愧疚。他嘆了口氣，坐回椅子上。「商衡，你跟了孤這麼多年了，應該知道下一步怎麼做。」

「屬下明白。」

商衡離開後，陸銘之深吸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陸夏然回來了，這真是最近無數糟糕消息里最糟糕的一個，還有一個糟糕的消息就是：朝中部分大臣似乎對他十分不滿。最開始他還會採取些貶官之類的措施，可到了後來大臣怨念加深，他也不能完全清理掉這些人，事情就棘手起來了。

「陸夏然……呵，你回來了，以為自己能斗得過孤嗎？」他嘲諷地笑著，「這次，孤絕不放過你。」

夏然過了中午很久還沒醒來，嚴瀟輕輕換了個姿勢抱著他，生怕把他吵醒。小傢伙應該是最近太累了，為了找到陸銘之的把柄也是好幾天沒睡，白凈的小臉上黑眼圈清晰可見。嚴瀟低頭吻了吻夏然的頭髮，那美麗的銀白色的長髮散在床鋪上，美得頹廢。他開始還只是親吻著髮絲，後來便慢慢轉移到臉頰和嘴唇上。

「若是我可以替你除掉擾亂你原本平靜福祉的生活的一切，你會愛我嗎？」他低聲問著，明知道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卻還是希冀著。

桌上的是凌子越的來信，很平常的近況交流，夏然睡前卻翻來覆去看了許多遍，指尖在那句「天冷可要仔細著，別凍壞了灼華公子」上摩挲了很久。若不是今天收到了這來信，恐怕夏然還不會睡上安穩覺吧？

「明明我能給你更多，為什麼……」嚴瀟喃喃自語著，輕輕嘆了口氣。

一陣柔弱的哼唧聲響起，嚴瀟知道，是夏然醒了。夏然剛睡醒的時候是很粘人的，這大概是他唯一會主動粘著嚴瀟的時候，嚴瀟當然不會放過這種機會。於是聽到夏然的聲音，他忙把夏然抱緊，輕聲柔柔地安撫著，親吻著。

「我睡了好久啊。」看著高升的太陽，夏然道。

「嗯，不過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看你這小臉蒼白的，真讓人心疼。」見他清醒些了，嚴瀟便下床到桌邊，端了茶來給他喝。

夏然接了，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心裡好亂。」他語氣很輕，「心裡好亂，感覺再怎麼休息也解不開這種亂。」他回頭看著嚴瀟，勾起了一個風輕雲淡的微笑：「嚴瀟，我想出去走走。」

夏然很久沒笑了，所以那一刻嚴瀟是被經驗到了的。「……好啊，去哪裡？我陪你啊。」他忙喝了口茶，掩飾自己的失態。

「不必，我想自己走走。」夏然呆望著頭頂，「就我自己，不要暗衛，好嗎？」

嚴瀟立刻反對：「不行！現在是在昭國，目前這裡還是陸銘之的地盤，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夏然沒有進一步堅持，但也沒有要妥協的意思。「我想去一個地方，暗衛陪我去可以，但進去的時候只能是我自己，可以嗎？」

見他如此，嚴瀟選擇了讓步：難得夏然心情好些，有出門散步的興緻，那就由他吧，反正還有暗衛在。

不過他想錯了，夏然不是要出門散步的。這幾天他也一直在思考，像陸銘之那樣在意他人看法的人，一定不會做出引起軒然大波的惡事，那麼為什麼要對花滿樓大動幹戈呢？青蓮的人品高尚，是整個京城人盡皆知的，他的花滿樓雖為煙花之地，但也不同於尋常妓館，未有媚俗之意，風評向來很好。在這樣的前提下，陸銘之殺了青蓮，火燒花滿樓，未免做的太過張揚，也引起了很多不好的輿論。那麼，能讓他這樣做的理由就只有一個：花滿樓可能藏著什麼不得了的秘密，在沒有其他皇子在京的情況下也足以威脅到陸銘之的太子位置。

夏然這次，就是要去找找猜想中的證據。

到了花滿樓門口，暗衛們如約在門外等候。夏然走進一片廢墟中，曾經自己彈琴賣笑的檯子如今已經面目全非。他踩上破損的樓梯，感覺能經受得住自己的重量，便小心地一步步向青蓮的房間走去。

精緻的門窗雕花已經看不見了，夏然忍住心口的疼，慢慢推開了那門----

迎接他的是明晃晃的刀劍。

「不枉孤在這裡等了好幾天，陸夏然，你果然來了。」

夏然對架在脖子上的刀劍視而不見，冷眼看著眼前的男人：「呵……陸銘之，我可算見到你了。」

「是啊，當真是久別重逢。」陸銘之帶著標誌性的嘲諷笑容，「不過孤不想和你敘舊。陸夏然，你放心，上次孤不殺你，這次孤也不殺你。你不是恨我嗎？孤給你報仇的機會----」他一個眼色過去，立刻衝上來一個人，用手帕捂住了夏然的口鼻，夏然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意識模糊起來，卻還是清楚地聽見陸銘之接下來的話語：

「陸夏然，三年之內，你若是能活著回到昭國，孤便與你最後也是唯一一次，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