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的行李很少，衣服也少，還有幾件是偷偷帶出來的陸彥之生前的衣服，夏然把那幾件衣服在懷裡抱了很久，才收拾好心情，研究起他們的大計。

「上卿遠道而來，辛苦了。」凌子越摟過神色憂鬱的夏然，柔柔地安撫了一會。「上卿，寡人也不廢話了，兵力方面，寒國的您可以搞定吧？」

「差不多。」薛寒微微一笑，「可是，只有兵力是不夠的，我們必須有陸銘之的把柄。關於這個，就要四公子自己去找了。」

「你一定知道什麼。」夏然靠在凌子越懷裡，安安靜靜的樣子格外惹人憐愛。

薛寒笑了：「略知一二，不過若是公子沒有抓住他人把柄的能力，又怎能控制天下？」

「這是個測試嗎？我懂了。」夏然輕輕呼了口氣，淡紅的唇微微噘起的樣子相當誘人，「我會抓住陸銘之的把柄，讓你放心給我皇位。」

薛寒點點頭：「那就最好了，記住，不管怎樣，你要對得起為你死去的人，還有活著的人。」因為從這一刻開始，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商議的結果是，薛寒由許言陪同，三日後動身向寒國出發，而夏然也將會在三日後動身回到昭國，調查出陸銘之的把柄，由嚴瀟陪同，到了昭國還會有陸彥之和薛寒的心腹接應。

凌子越格外珍惜這三天和夏然相處的時間，甚至不上早朝也要陪著他。凌子越知道，夏然這一走，不久後就會天下大亂，烽火狼煙，到時自己作為君王，能離開泠國的機會便少之又少，更難見到夏然了。

最後一個晚上，他摟著夏然躺在榻上，聽夏然慢慢平復下來的心跳，感覺到事後依舊有些火熱的呼吸掃過自己脖頸，凌子越突然產生了一個傻氣的想法。他翻身把再次把夏然壓在身下，束縛住夏然毫無抵抗力的雙手，語氣卻幾近懇求：

「夏然，不要報仇了好不好？我把我的泠國給你，你留下來，別走了，好不好？」

夏然愣了愣，隨即慢慢綻開苦澀的笑。「難道你以為我是為了權力才復仇的嗎，子越？」趁凌子越分神，他抽回了雙手，環住對方，「我哪想離開你呢？可是皇兄死了，沈安死了，蒙尹死了，他們的死都和我脫不了關係。下一個就是父王了吧？然後呢？是碧螺還是薛寒？或者是你？」眼淚慢慢從眼角處流下來，可他還是在笑，「子越，我回不了頭了，從把自己賣進花滿樓的那個瞬間開始我就回不了頭了。」

我能做的只有拚命地掙扎著，在這條尖刀鋪成的道路上爬行，血肉模糊也不能停歇，苟延殘喘般地想要推翻堅不可摧的山石，我知道自己有多渺小，我也想永遠停留在身後溫柔的懷抱里，可是我沒有辦法，因為如果不這樣，我連苟延殘喘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們最後一定會在一起的。」夏然抬頭吻了他，得到的是熱烈的回吻和擁抱。

「嗯，會的。」凌子越在他耳邊答道。

夏然的馬車駛出宮門時，正是清晨太陽未升的時候。凌子越站在最高的樓閣上目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遠去，突然想起夏然大婚那天，自己也是在這個時候離開了昭國的皇宮。而從那天開始，一切都變了樣。他開始忐忑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莫大的幸運，能再次將夏然失而復得，他也不知道在這個清晨過後，世間呈現出的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至此一別，但願不是今世之別。

坐在馬車裡的夏然始終沒有回頭，他怕自己回頭看見凌子越，就失去了離開的勇氣。

「捨不得他？」

嚴瀟冷冷的聲音讓夏然微微一抖。「捨不得又怎樣，我還不是跟你出來了？」夏然輕輕打開臨走時薛寒塞給自己的食盒，拿了一塊梅花糕來，慢慢吃著。

「你只能屬於我。」

「嗯，知道了。」

久久的沉默，糕點的香甜氣味細細地瀰漫著，掩蓋著蒼涼的悲傷和痛苦。兩個沉默的人，一個無奈，一個折磨，一個不能留在愛人身邊，一個只能留下自己心愛的卻沒有心的空殼。

「知道了……那做給我看啊。」嚴瀟一個翻身把夏然撲倒在馬車內，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對自己笑了？他的笑，屬於凌子越，屬於薛寒，偏偏就是不屬於自己。

這樣想著，嚴瀟已經有了下一步動作，他發瘋似的吻著夏然，似乎要把積壓多日的慾望一次性宣洩出來。他感受到夏然的回應，公式化的，沒有任何感情的冷淡的親吻，讓他的心冰冰地涼。

「夏然，我愛你啊夏然，別讓我這麼痛苦好嗎……」

嚴瀟懇求著，不斷地吻著，手下有了進一步的動作。順著夏然弧度優美的脖頸一路向下親吻舔舐，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跡。當精巧的鎖骨暴露在視線中時，嚴瀟狠狠一愣：那裡赫然可見一個淡紅的吻痕，不是他留下的，是凌子越留下的痕跡。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對夏然來說簡直是噩夢，那種幾近殘暴的凌虐讓他不敢回憶。

「停車，孤下去走走。」車裡的聲響終於靜下來，車夫便聽到嚴瀟的命令聲，忙停下車。這時馬車正經過郊外的一片樹林，嚴瀟下了車便帶了幾個侍衛頭也不回地向遠走去，留下夏然在車裡。

夏然微皺著眉，虛弱地低喘著，半晌才有力氣起身，靠在車上繼續平復著呼吸。低頭看著自己滿身狼藉，夏然凄涼地笑笑，輕輕整理好衣裳，掩蓋住身上深深淺淺的青紫。

「子越，好想留在你身邊啊……」身體伴隨著每一次心跳酸楚地疼，夏然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膝，眼淚不斷落下，打濕大紅衣襟上的蝴蝶。

「子越，你說我們這一別會不會就是一輩子啊……」

「子越，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啊……」

「子越啊……」

顛簸了數日，時隔多年，薛寒又踏上了寒國的土地。看著曾生活過的陌生的皇宮，他深深吸了口氣。

「上卿，您考慮好了？」許言輕聲問道。

薛寒點了點頭：「若沒考慮好，就不會在這裡了。」

「去去去，這是皇宮，別站在宮門口！」門口的守衛不耐煩地趕起人來。

薛寒冷眼看向那人，不怒自威。他抬手，指尖纏繞著一枚玉佩的金繩：

「幫孤通告陛下，說她的皇弟韓江雪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