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夏然一起出宮逛一次。碧螺立刻就知道了什麼叫做「脫韁的野馬」。

「碧螺！我要吃那家的小籠包！」

「碧螺碧螺！這面具好不好看？」

「碧螺……」

「公子……呃……少爺，你能不亂跑了嗎？」碧螺無奈地揉揉太陽穴。

陸夏然叼著個麻醬火燒，一臉福祉地傻笑著。「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怎麼能不亂跑嘛。」正說著，迎面撞到了人，夏然急著去別處玩，隨口說了句抱歉便飛也似的跑去賣糖人的小販面前去了。

「太子，被撞到了？有沒有事？」許言見自家主子被撞到，忙跑過來對凌子越好一番查看。

凌子越一時沒有說話，卻看著那人離開的方向。「許言，也許是時候了。」他的眼神深邃不見底。

是陸夏然吧？那不諳世事的樣子，那風華絕代的一身紅衣，那微笑之時盛開的滿眼傾世桃花。

我一定要回到泠國，哪怕利用那孩子。凌子越暗自握緊了拳頭。

此時的夏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將陷入被利用的陰謀之中，他剛聽說了晚上有煙火大會，正樂顛顛地買著糕點留著晚上當零嘴。突然，碧螺一把抓住了陸夏然的袖子，聲音壓低了下來：

「公子，我們被人跟蹤了。」

陸夏然心裡一驚，但這種事畢竟已經不是第一次，他也沒有過多在意。「又是太子哥的人吧？」夏然依舊自顧自地選著零嘴，心下想著棗泥糕和綠豆糕到底哪個更好吃些。碧螺見他如此氣定神閑，不由得有些急了，連忙把兩樣都買下，拉著他走出了鋪子。

「不，那為首的男人過於俊美，若是太子派來跟蹤我們的，必定是十分不起眼的人。」碧螺緊張起來的樣子不是一般地嚴肅，「總之，我們去那邊小巷，那裡應該是有暗衛待命的。」

天色已經漸晚了，走在那樣幽深的巷子里讓夏然感覺有些陰森。碧螺打了幾個暗號，卻遲遲不見有暗衛出現。一時間有些慌了神。正當這時，背後傳來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的聲音：

「這位公子，請您留步。」

夏然自然是害怕的，但想著無論如何不能丟了皇家的臉面，硬是淡定地轉過身去。這一看可不得了，身後的巷口被幾個大漢堵得嚴嚴實實，為首的卻是一個俊美儒雅的年輕男子。夏然自己就已經很美了，可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還是被驚艷到了。

年輕男人微笑著上前一步，那種笑容極具親和力，一時讓夏然忘了害怕。「這位公子，在下青蓮，是前面花滿樓的老闆。在下見公子俊俏不凡，若來了我花滿樓，想必不久就會名震京城，這才特地來請的。」男子話音剛落，碧螺就罵了過去：

「休得無禮！我家少爺向來清白，怎麼就隨隨便便去了你那煙花之地？」

青蓮倒是不在乎她的叫罵，依舊笑著：「是嗎？不過可惜了，我青蓮看中的人，是不會放走的。而且好心提醒你，跟蹤你的可不止我們幾個。」

伴隨，他的話音，身後幾個健壯大漢一擁而上。夏然拚命反抗，奈何花拳繡腿根本是徒勞，他只感覺眼前一黑，有人把他裝進了袋子，接著便是顛簸和碧螺撕心裂肺的哭喊。那種顛簸讓他想吐，不想他堂堂灼華公子，竟要如此淪為小倌？

似乎是一瞬間的事，夏然感覺自己被打鬥聲和那些大漢的哀嚎聲包圍了。雜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有人把他溫柔地放在地上，當重新看見夜空時，他更先看到的卻是一張絕塵的男子的臉。那輪廓帶著些陌生，卻和記憶中那夕陽下回眸的容貌滿滿重合。

凌子越再見到陸夏然，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在一場有如摺子戲般庸俗的英雄救美後，看見了倒映在夏然水汪汪眼眸里的星空。

「你是哪家的少爺，沒事吧？」凌子越繼續扮演著他的角色，他要取得陸夏然的信任，不擇手段！

「啊……我沒事……多謝公子搭救。」陸夏然一想起就是因為這個人讓自己的腿落了病，語氣里不自覺地帶了些許不悅，卻顯得他更加單純可愛。

「少爺！少爺你沒事吧？嗚嗚……可嚇死我了！」碧螺看著毫髮無損的夏然，再想想剛才有驚無險的經歷，竟然鼻子一酸，險些哭出來。

夏然忙安慰起她來：「好啦好啦，讓你擔心了，可是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凌子越抬頭看天，正巧第一朵煙火在空中綻開，變幻的光芒讓他有些失神。半晌，他低頭去看夏然，見他也正痴痴地看著天空，那一朵朵凋零的煙火，好像細碎的星光，落在他醉人的瞳孔里。

「喜歡煙火？」這樣的夏然讓凌子越溫柔了一下。

「還好，不過聽說我娘很喜歡。」夏然沒有看向凌子越，而是繼續痴痴地抬頭望著。

「你娘？」

「她去世了，在我不足月的時候，去世了。」

看著有些迷茫的夏然，凌子越心裡一疼：這個孩子享有讓天下人嫉妒的盛寵，卻不想他也會悲傷，也會痛苦，那坐在牆角里下意識抱著自己膝蓋蜷縮的樣子充分暴露了他對安全感的缺乏。可凌子越知道，那種安全感，在深宮之中恐怕沒人能給他，他只想要個疼愛他的母親，而這缺口是陸彥之絕對補不上的。

我在幹什麼？心疼我的「獵物」嗎？凌子越正痛罵著自己，卻又改變了主意：沒關係，趁現在一切才剛剛開始，就稍微心疼一下，沒關係的吧？

那天他們在一起看完了整場煙火，沒有過多言語。對於對方的身份，他們都心知肚明，卻都把對方當作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我欠公子一個人情，以後會還的。」臨分別時，夏然這樣對凌子越說道。

「不必的，因為我不會再為你心疼，所以你什麼都不欠我的。」看著夏然遠去的背影，凌子越喃喃。

可那時的他怎麼會知道呢，他們日後無情無盡地相互虧欠著？

他也不知道，從那天開始，他為夏然心疼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