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竹將藥端過來，遞給梅九卿，「那奴婢便先退下了。」

「嗯，去吧。」梅九卿端過藥碗，用勺子攪了攪，漆黑的藥湯散發著濃濃的味道……

執遠劍眉皺起，翻了個身，側身看著梅九卿，只見梅九卿一臉平靜，如同那日品茶一般，將那味道極其難聞的湯藥一勺一勺喝掉。

最後用食指輕輕抹了抹唇角，將殘留的藥汁抹去，遞了一個莫名的目光過來。

「你一直盯著我做什麼？」

「好看。」

「……」梅九卿愣了一會，兀自拽了個枕頭躺在一邊，沒理他。

這小將軍好生奇怪。

「話說，雖然初榮並不在乎秦婉柔的話，但你家大哥沒有去，恐怕不太好。」執遠眨眨眼，看著身邊躺著的人，心跳有些亂，微妙的感覺摻雜在一起，彷彿要從胸口溢出，執遠不太懂，亦有些不敢想。

「是啊，」梅九卿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若是把我送回來再去詩會也來得及的，可他非要陪著我。」

「身子要緊，詩會不去便不去了，畢竟是你的兄長啊。至於他們二人之事，緣分這種事情誰又說得准呢，順其自然吧。」

梅九卿彎了眸子，輕輕應了一聲，「嗯。」

碳火噼啪響，君竹中途來了一趟，將藥碗拿了下去，拿了執遠的衣服去烤了。

執遠將碳爐拉近了些，頭髮摸起來雖然還是有些濕，但已經好了很多了。

梅九卿呼吸漸勻，躺在執遠身邊小憩，臉頰紅潤，丹唇不點而朱，氣色比那日在宴會時好了許多。

執遠側躺著，著看著梅九卿的側顏，不知不覺最後一縷陽光也淹沒在西山，屋子裡昏暗一片。

執遠覺得眼睛有些酸了，胳膊也麻了，便起身，瞧著身邊的人。

「好像……」

低聲的自言自語，隱約傳進梅九卿的耳朵里，惹得他皺了皺眉，眸子有些費力地睜開一條縫，眼皮上彷彿墜了千斤的睡意。

梅九卿好不容易醒過來，看到身邊的人呆了一呆，隨即反應過來是執遠，聲音有些黏糊地道：「嚇我一跳……」

執遠眨眨眼，對他笑，「不好意思。」

「君竹還沒回來？」梅九卿慢吞吞坐起身，揉著眼睛，衣服想下掉了些，露出了鎖骨，袖子把半個手掌都遮住了。

「不知，許是不太容易幹吧。」

「胡說，一件薄薄的裡衣，怎會不容易幹。」

梅九卿盯著執遠蓋的被子，伸手在被面上摸了摸，有些潮。

「那……許是在烤別的衣服吧，我總不能只穿裡衣回去，這麼冷的天。」執遠笑眯眯地道，不來才好，今兒晚上都不來才好。

「這倒是，你身上穿得也挺薄。」梅九卿打了個哈欠，剛想躺下便聽見了外邊的腳步聲，瞬間清醒了些。

「怎麼了？」

「不是君竹，」梅九卿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伸手就抓執遠的被子，「快，躺過來。」

「怎麼了？」執遠有些茫然，順著梅九卿的動作往床裡邊挪。

「噓，別出聲，快藏起來。」梅九卿不由分說地將兩床被子疊一起，然後按著執遠躺下，大被一蒙，將執遠嚴嚴實實蓋上了，隨即自己也鑽進去。

「別出聲。」梅九卿抱著執遠的頭，盡量將被子里另一個人的痕跡藏了起來。

這可苦了執遠了，柔軟的身子纏上了自己，卻不能動不能說話，只能把自己偽裝成一塊木頭，感受著梅九卿身上淡淡的草藥香味和暖融融的體溫。

「二少爺，睡了嗎？」外邊段雲的聲音響起，卻未敲門，見裡邊燈都未點還未見著君竹，皺起眉頭。

梅九卿聽著外邊的聲音，心臟砰砰砰地跳，念叨著段雲千萬不要進來。

可天不如人願。

房門吱嘎一聲被推開了。梅九卿決定裝睡到底，閉上眼放鬆了身體。

「二少爺？」段雲瞧著屋裡昏暗，不由得有些擔心，便暗自道了句逾越了，向裡屋走去。

「段護衛？」君竹清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梅九卿頭一次覺得君竹的聲音如此美妙，心想平日里沒白疼她。

「嗯？哦，君竹姑娘，二少爺可是睡下了？」

「今兒少爺針灸過後早早便睡下了，段護衛有事明日再來吧。」君竹有些不悅地道，段雲再怎麼受寵，也只是丞相府的一個下人，如此未經允許闖入主人家的屋子，說是圖謀不軌欲行歹事也不為過。

「如此，多謝君竹姑娘。」段雲對君竹點了點頭，臨走又補了一句：「好好照顧他。」

君竹站在門口，瞧著段雲出了院子，才將門關上。

待聽著段雲的腳步聲出了院子，梅九卿才長舒一口氣，將門外被子里的執遠放出來。

執遠還有愣愣的，臉上兩團紅暈也不知是被子里悶得還是別的什麼，待被子掀開後傻乎乎地坐起來。

梅九卿理了理衣服，下床，對執遠拱手鞠躬，神色認真地道：「未安冒犯了，還請敬遠莫怪。」

執遠連忙過去將他扶起來，心裡一陣不是滋味，「說得哪裡話，未安也是怕我被發現，該賠罪得也該是我才是。」

「少爺，」君竹走上前，行了個禮，「衣服烤幹了。」

「交給少將軍吧。」梅九卿笑笑，轉頭道：「敬遠換好衣服快些回去吧，夜不歸宿老將軍怕是會擔心。」

「好。」

執遠應了一聲，跟著君竹去換衣服了。

梅九卿看著二人的背影，有些惆悵，自己這是被纏上了？

不過看執遠這樣子，朝堂上文官武官的矛盾還真深，丞相府與那鎮國將軍也不會有什麼來往才對，兄長他打的什麼主意呢……

執遠很快就換好了衣服，之前穿得梅九卿的衣服交給君竹收了起來，花了如此長時間，衣服還是有些潮，但好在是全部都烤過的，還能穿。

「給未安添麻煩了。」執遠一抱拳，頭髮也已經梳了起來，精神了不少，梅九卿總算看出了幾分將軍的英氣。

「哪裡，下次敬遠要來走正門便好，可莫要翻牆了。」

「見笑，那我便告辭了，未安留步。」

「不送。」梅九卿淺笑著，看著君竹送執遠出去，心中卻想著些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