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其實…不想我娶她。」顧成歡眼睛裡閃著細碎的光，歡樂又期待。是的，一定是的，否則涪陵帝態度那麼明顯，荀游為什麼要冒著得罪聖上的風險！

荀游還想著謝珏的話，不由多看顧成歡一眼。十指背在身後絞在一起，抵在背後樹上，腳下碾著一粒小石子：「我餓了。」

「哦哦！」顧成歡一蹦而起，有些激動地原地轉個圈，幽亮的眼神溫柔而明潤：「想吃什麼？」

荀游感覺耳根子有點發燙，眼珠子四處轉悠就是不肯和顧成歡對視：「丸子。」

顧成歡『哎』一聲，荀游最喜歡的丸子，只有醉福樓的糯米丸子。他邁出兩步，腳跟一轉，一步沖回來，衝到荀游跟前，站穩了。有點不好意思，支支吾吾：「我…我想親你。」

荀游側著臉，說不出話。顧成歡小心翼翼看著他側臉，見荀游沒有露出不高興來，便輕輕落下一個吻。荀游的肌膚，觸上去先有些涼，才感覺到溫熱，非常柔軟。離得近，能看見細小的絨毛，呼吸之間，新竹的氣味從荀游肌膚里滲出來，躥進顧成歡鼻子里，清新整個心肺。

他滿心雀躍，沒忍住將荀游抱在懷裡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燙著耳朵去買丸子。

荀游指甲縫裡都是摳下來的樹皮和灰塵，他進裡屋一點點洗出來，慢慢覺出心底一點甜。原來也並不是…全無感覺。

頓時又茫然起來，或許…是喜歡，可是能，怎麼辦呢？難道真的要拋家棄子，再讓顧成歡悔了皇家的婚，浪跡天涯去？這可真不靠譜。

於是心底那一絲甜，被湧上來的苦澀覆蓋，心頭越發郁猝。兩個男人…荀游嗤笑一聲，還是別太天真了。

至夜間，顧成歡在榻上纏著荀游，從髮絲吻到荀游眉骨，吻過羽睫、鼻樑…掠在嘴唇上方。吞吐著彼此的呼吸，顧成歡只覺得醉了痴了迷了。荀游在他懷裡細微地戰慄著，似羞似憤，卻始終沒有逃離。他於是想要攫取那雙唇的滋味，斂了呼吸，一點點靠近…荀游一偏頭，印在嘴角。

荀游目光閃躲，一下縮進被窩裡，悶悶地：「睡了。」

顧成歡心裡一滿又一空，無聲嘆口氣，還是太著急了。一手將人從被窩裡撈出來，將手墊在人腦後，脖子後面那塊漏風的地方被手臂遮得嚴實：「別悶著了，手給我。」

上床之前顧成歡學乖了，先用熱水給荀游搓一遍手，會好很多，那雙手貼在他肉上的時候總算暖和了，調整一下身體，把荀游更嚴絲合縫塞進懷裡兜著，於是終於心滿意足地踏實了：「這樣能好睡點。」

荀游不經意對上顧成歡含笑，閃著幽芒眼睛，心道，都快給我掩得不透氣了哪裡好睡了。

可是身體卻漸漸暖和起來，起先是由外到里，後來內里便是也沈騰起一股熱氣，烘得手腳都暖烘烘的。當困意迷迷茫茫湧上來的時候，荀游閃過一個念頭——當真好睡。

「嗯…啊…子蘊…啊…子蘊…」

是誰在極力壓抑呼喚著？感知漸漸落回四肢，荀游脖頸一片濡濕，他頓時一個激靈。火熱的嘴唇緊貼後頸那一小塊皮膚，吮吸、舔舐。牙齒難耐地磨過肌膚，激起戰慄。唇舌交織猛攻那塊肌膚，嘖嘖水聲就響在耳邊，一下下打在荀游突突暴跳的神經上。

更糟糕的是…火熱堅硬的東西抵在他後腰上....壓抑在喉嚨中的破碎喘息，和情動時難以自禁的包含某種暗示的律動，讓荀游腰線綳了又綳。

顧成歡毫無察覺，匹自揪著荀游後頸不鬆口，發泄著求而不得，思而不得的慾望。在無數的輾轉反側里，在數不清的徘徊悱惻里，對懷中人肌膚的渴慕幾乎將他折磨瘋癲。無數次告誡，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可是荀游今天的態度，和難得一二的乖順，讓顧成歡心裡癢得發瘋，只想把他狠狠揉碎在懷裡，連皮帶骨地吞吃幹凈！

青竹的氣味猶如三月春，燒灼著他本就意志不堅定的心。荀游在他懷中那般不設防，仿若孩童。而他卻揣著這樣的心思....

舌苔劃過肌膚的感覺異常明顯，荀游後頸一痛。感受到身後人呼吸一下急促起來，猛一個戰慄，長長呼出一口氣。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後頸窩，燙得幾乎將人灼傷。

他感覺到後頸再次被溫熱的唇覆上。這次卻並不急切，而是帶著幾分慵懶閑散的味道，小貓一樣一口口舔過去，一寸寸親吻過去。那動作輕得仿若飄飛的羽毛，飄啊飄，搔到荀游心口上。

他聽見顧成歡口齒不清地呢喃——

「子蘊…我想把你藏起來，誰都看不見找不著，你只能跟著我。」

…………

「子蘊….其實你醒了吧子蘊。如果不反抗就當你默許了哦。」

顧成歡半支起身，目光貪婪流連身下人唇瓣上。那個未竟的吻，在顧成歡的赤誠下得到圓滿，淺嘗輒止。

只是從始至終，荀游始終分毫未動。

七日後

「子蘊，你聽說了沒？海蠻子好大的聲勢！」謝珏趁著休息時間，先郭子玉一步，拉荀游到一邊。

「怎麼會不知道。」

海蠻子三當家的好大的排場，二十來人跟著，前呼後擁涌到皇宮門口。身後跟了整整一百匹馬，拉滿了絲綢錦繡、珍珠珊瑚。

用鼻子想想也知道這東西是怎麼來的——還不都是搶的！

這連借花獻佛都不算。海蠻子倒還真是想得出來。

「兩人嘀嘀咕咕什麼呢，南洋的事，一時半會還定不下來。不過聽說『歲貢』里有『南海龍女』。」郭子玉一句話將其他人視線扯過來，這是想避也避不開了。

荀游清一下嗓子，不動聲色在謝珏後背拽一下他腰帶，有些猶疑：「『南海龍女』？真有這東西？」傳說三百年前，南邊是一片惡洋，巨浪、狂風、激流、暗礁…常常讓漁民無法安生。南海龍王的二女兒感人間疾苦，化身神龍抽筋定住南洋四角，扒皮網住海面巨浪，遂無災禍四起。龍女之心化作明珠，常人得之百歲無憂，顯貴得之門楣光耀，聖主得之…千秋萬代。

「非也，傳聞還真有帝王派人去尋找過，不過無疾而終罷了。」郭子玉搖頭，朝兩人走近一步，「但是南洋海患從未停歇，近年謠言四起，海寇又越發猖獗…你這裡…怎麼了？」

荀游眉心一跳，抬手掩住後頸不小心露出來的一點肌膚，神色如常：「不打緊，起床太急撞到的。」

謝珏：「回頭拿我父親藥酒給你，很管用。」

郭子玉心中有疑，不由得多看兩眼，兩人一唱一和自然非常，便疑是自己多心。揭過這一頁去。

海蠻子的事，自是爭不出個什麼東西，還得看涪陵帝的態度。

「你們兩…？嗯？」掛牌之後，謝珏目送郭子玉走遠了方拉著荀游往外，擠眉弄眼的，別提多曖昧了。

荀游『咳』一聲：「沒有。」

「不是我說，你想好沒有。」謝珏呲一聲，夾著眼皮垂下頭去，抬手揉著小臂，有點酸。

「能想什麼，算了吧。」荀游不由得看著遠處的天空，碧藍悠悠，明媚萬里，「話說來，好久不見謝——小心！」一個人影橫衝直撞過來，荀游一個不穩摔到地上。那人也重重壓在荀游身上！濃重的酒氣使荀游不由得皺了眉頭。

「什麼…什麼人！」撞來的人不僅行為沖，口氣也沖，活像吃了生大蒜，不熏死人不罷休。藍眼睛就算被酒氣熏得滿是血絲，也遮不住發黃的眼白，塌陷的鼻樑下端墜著一個紅紅的酒糟鼻頭，肥厚的嘴唇讓荀游想起香腸。老氣橫秋的肥肉堆在臉頰兩邊，飽含酒色之意。

荀游艱難推開此人：「宮闈之中，大人還請多注意。」

「哎哎哎，荀大人！您沒事吧？」這是涪陵帝身邊的小黃門，江公公，荀游聽聲音就能認出來。別的太監嗓音都尖細，聽著刺耳。江公公卻不，聽說他特意練過嗓子，雖然尖細，卻不至於讓人想起女人來。

「哎喲子蘊!」謝珏看著荀游那小身子骨被一小座肉山壓在下面，氣都快喘不上來了，真是恨不得一腳踹開那個大胖子，但忌憚著是由江公公帶著的人…聽口音，恐怕是海蠻子。

「辰田大人！」江公公扶著辰田，就像一根風中飄搖的細竹棍，非要從下往上頂住一坨二十斤的豬肉，隨時都讓人害怕這竹棍一個不穩就咔嚓斷成兩截，「哎，兩位大人，我這…實在對不住。」

「江公公不必多禮。」謝珏沖江公公一頷首，拉起荀游給拍身上的灰，由衷地感嘆道，「辛苦公公了。」

「辰田大人，那邊不能去！請跟著咱家這邊走——」

聽著腳步聲遠去，荀游被摔散架的一把老腰咔嚓一聲，尾椎的地方隱隱發痛，他呲牙咧嘴把著謝珏：「那南蠻子叫什麼來著？」

「辰田。」謝珏正幫荀游正著衣冠，話一出口猛抬頭看見荀游眼中同樣的訝異，不由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嘀咕，「什麼狗東西，南洋三當家就這個鬼樣子！」果然是一群粗鄙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