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單手抓住窗框，一下子從窗戶里躍出，就地翻滾卸掉衝擊力，陳卿沒來得及抬頭，刺鼻的汽油味兒就把他嗆得直皺眉頭。

「打個招呼。」五哥微微眯起眼，看著有些狼狽不堪的陳卿。這個人不是蝰蛇的人，剛剛夜營打過招呼，應該就是那個讓虎鯨吃了悶虧的傢伙。那還真要謝謝他。

一梭子子彈從陳卿面前打過，激起的煙塵蒙了他一臉，止不住咳嗽起來，透過薄薄煙塵，陳卿目光鎖定在五哥身上。這個男人挺直了背坐在裝箱上，用夾著雪茄的手沖他揮了揮，面無表情。

陳卿下意識回頭看去，發現另一隊人正朝這麼疾步走來，幾乎沒有猶豫，他舉起雙手：「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

「我當然知道不知一夥的。」來人一把敲在陳卿頭頂。

陳卿莫名其妙，這聲音有點熟，但又不是那麼熟，以致於他根本無法第一時間從記憶中把相對應的人提出來。一回頭，陳卿哭笑不得，這不就是拿大褲衩子當投降旗的青龍嗎！他剃得禿禿的腦袋上頂了一塊幹癟癟的西瓜皮，嘴裡嚼著不知道從那裡扒來的半根黃草。

「五哥。」青龍畢恭畢敬喊了聲，把陳卿從地上拉起來。

「帶回去。」五哥拍拍青龍肩膀，「跟我去把貨卸了。」呼啦啦一群人湧上去，獠牙死狗一樣被拖出來，橫眉豎眼，目呲欲裂，恨不得一口吞了在場所有人。

五哥頗有些意外，蹲下來沖獠牙笑笑，沒想到暗渡最有力的的毒牙竟然如此輕易栽在了他們手裡，這個陳卿有兩把刷子。雪茄在獠牙臉上被碾滅，蛋白質燒焦的臭味趁煙而起。周圍人不寒而慄，這個五哥最是沉默寡言，也是最心狠手辣的一個，他幾乎從來不笑，再歡喜的事也只是淡淡點個頭。能從他嘴裡得到一個『好』字，就是天大的殊榮。有些老人記得，上一次五哥笑的時候，血洗了整個長青幫。

陳卿還不曉得五哥是什麼樣的人，但是青龍什麼樣子他掂了掂，還是有點底。這人不綁不壓他，就說明沒有敵意，於是趁機套近乎：「兄弟，你們和獠牙結仇別捎上我嘛。還有家裡人等著呢。」

這次雖然沒逮著獸人，可是在青龍看來，逮著獠牙更有價值，樂得笑眯眯：「小兄弟，沒看出來，就你這慫包樣還能有姑娘看上你？」他原本還怕五哥對陳卿下狠手，沒想到這娃真是一點骨氣也沒有，投降投得非常坦蕩。

陳卿含含糊糊一應，「是啊，走之前和媳婦兒吵了個架，可不得回去好好哄哄嘛。」心想，老子媳婦兒是誰說出來嚇摔你！

「哦——」青龍抹了一圈光溜溜的頭皮，讓陳卿上了車，和他擠在後排，有那麼點點不好意思，「你當時，怎麼追著的哇？」

開車的小弟一笑：「又給夜鶯踹了？」

然後陳卿非常詫異地看見，青龍這個三大五粗的漢子臉色一點點漲紅，變成豬肝色，雖然有些不忍心，但還是選擇實話實說：「是俺媳婦兒先招惹俺的。」

青龍詫異了一下，很失望『哦』了一聲，心想小夜鶯怎麼就不能對自己主動一回呢？

邵斌鼻子突然發癢，忍了又忍終於把噴嚏忍了回去。

他怎麼也沒想到，孫先生會突然發難。按說一直是李苑在和他們接觸，這個男人就像隱藏在水下的鱷魚，明面不露，緊緊潛伏等待獵物走入他的攻擊範圍。

「這些資料對於我們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我倒是對你，非常感興趣。」孫先生上下打量一番被數只槍定在原地的邵斌，「你身上有其他人沒有的秘密，我希望你能自己說出來，否則會非常難過。」

邵斌冷笑一聲：「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溫和的逼問。」目如鷹隼逼視過去，「不過，我很好奇你和李非的關係。他死在你手上了嗎？」這一刻，邵斌終於確定孫先生不是李非，雖然兩人的長相甚至氣質都有非常相似的地方，但是這個所謂的『秘密』，在基地的部分人眼裡，根本就是一個公眾的認知。對於他們來說尋常的事，是不會有人特意提出詢問的。

孫先生和他對視兩秒，突然笑了：「這個時候你還妄圖從我這裡套出什麼來。我以為能擔任絕地武士備選者的人，會更聰明些。」

邵斌被拖進刑訊室的時候，居然意外見到一個熟人——張嘉！

他不是…死了嗎？

冰冷臟污的水一瞬間緊貼身體，生鏽的鐵環重得人不得不把手垂在水裡，邵斌眼見有白色的軟趴趴蠕動的白色小蟲浮在水面，他淡淡掃了一眼：「怎麼回事。」

最後一縷光，隨著張嘉側頭被關在門外。

「你不該來的，他們正愁沒有好的實驗對象。」

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從鐵鏈上跑下來，邵斌抬頭，正對上一雙綠瑩瑩的豆眼。

「給我吃的！不行！我要壓縮餅幹！」這是個很大的院落，陳卿還沒走進去就聽見高昂的女聲在討價還價，「我說三個就三個，再多你找別人去吧！」

誰家的母夜叉，這麼橫？

陳卿不自覺放緩了腳底下的步子，轉頭看向青龍。青龍撓撓頭，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解釋，就傻乎乎對著陳卿笑。

哦，瞭然了，這應該就是那個什麼小夜鶯。但是就這嗓門兒，這氣勢，真不曉得外號怎麼來的。

青龍突然伸手拉住陳卿，有點不大好意思：「那什麼，咱們等會兒再進去吧。」

等著那頭聲音漸漸小了，似乎達成共識，青龍才拽著陳卿繼續。繞過一顆巨大的古樹，陳卿看見一個穿黑色衝鋒衣的女人正坐在石桌上，翹著二郎腿挑挑剔剔地從一堆壓縮餅幹里往外挑。

聽見動靜一臉不爽地轉頭，瞥見陳卿的一眼，突然陰轉晴笑得陽光燦爛：「哈呀，小白兔，你來了？」

陳卿一頭霧水，他什麼時候見過這個女人了？於是去戳青龍，這麼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居然還有這麼個可愛的外號？誰知那廝已經憋得說不出話來，一個勁兒沖著小夜鶯嘿嘿直笑。

「別看他，就是你。」小夜鶯從石桌上輕盈躍下，「走，跟我見個人。」

「那…那些人？」陳卿這才注意到旁邊還站了一個幹瘦的小男孩，有些怯生生地看向小夜鶯。

小夜鶯不耐煩揮揮手：「行了，四個，再多叫你們老大另請高明吧！」

說著是見人，但是七拐八繞之間小夜鶯卻把陳卿帶了一個破敗的小房子面前，她把陳卿領進去，青龍在後邊就把門關了。小夜鶯轉頭笑眯眯地：「來，咱們抽點血。」

陳卿心想，女人的話，還真是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