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命中局」
小說: 一夢·遺夢 作者:卜弥色 字數:2488 更新時間:2019-09-22 07:20:38
寒體散果然名不虛傳,不出十日,宮裡果真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殿下!殿下!不好了!」蘇文剛得到消息就馬上跑來找劉麒,急匆匆的以致於自己摔了跤,磕破了皮都不知道。
「有話慢慢說,你怎麼受傷了?」劉麒放下品至一半的香茗,疑惑的看著蘇文。
「殿下,那個藥,藥死了……」蘇文哆哆嗦嗦,支支吾吾,令劉麒著急,「藥死了?藥死了誰?」
「是……是……」蘇文緊張的滿頭大汗,仍是不敢說。
「快說!」
「是皇上!」蘇文嚇得撲通跪地,連連磕頭。
劉麒身子猛然僵住,過了好一陣,他才有所反應,他走至蘇文身旁,半蹲扶起了蘇文,半信半疑的質問著:「真事?」
「殿下……」蘇文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半句也不敢多言,而他何嘗不知劉麒並非真的問他真假,只是一時無法接受而已。
劉麒眉頭緊蹙在了一起,神色痛苦,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無法接受,因為論眾皇子中,唯獨自己最受皇帝疼愛,然而,再無法接受,他也要冷靜面對,因為他是皇子。
劉麒闔住雙眼,強制讓自己鎮定,強制忍住奪眶而出的熱流。
「怎麼回事?」劉麒睜開眼,問道,周身已隱約散發著帝王的沉穩之氣。
「蘇文大意,那三皇子的補藥並不是給自己煎的,而是為了獻給皇上才……殿下,蘇文知錯了,求殿下開恩!」
劉麒聽明白了事情原委,他嘆氣道:「罪不在你,眼下,趁父皇駕崩之事還未公開,我們必須早做打算,不可讓奸佞小人有機可乘。」說罷,劉麒廣袖一揮,奪門而出。
此刻,劉倀正趴在桌子上,一口一個葡萄粒,悠哉的吃著,心裡思忖,這都快十天了,昨個兒還見劉麒神采奕奕的走在宮中,這寒體散是否真的有效?
「砰!」正此時,房門被突然打開,十幾名羽林軍沖了進來,將劉倀團團包圍。
劉倀嚇得倏然站起,看著四周明晃晃的武器,他怒斥:「大膽!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三弟別來無恙啊,你們去門口守著吧!」劉麒款步走來,將羽林軍遣至門口把守,而自己則坐在桌前,盱橫厲色的質問道:「三弟,你可知你犯了弒君之罪!父皇如今危在旦夕,有人暗中揭發,說是三皇子獻給皇帝的補藥里,有至陰損元之物。如今太醫也在當日的藥渣中查實。」
「怎麼會?不是的!怎麼會是父皇?」劉倀嚇得不輕,從凳子上一下跌坐到了地上。
「三弟這是承認了?那,不是父皇,又會是誰?」劉麒步步緊逼,他深知劉倀愚昧,故意用已查實其罪名讓他自己認罪並道出同黨。
劉倀果真被逼問的瑟瑟發抖,冷汗簌簌。
「三弟本來要害的人,不會,是我吧?」劉麒低聲又冷言的問道,「那藥,是宮中禁藥,恐怕,三弟是從宮外人手裡得來的吧?」劉麒蹲下身,揪住劉倀衣襟,一把將他提起。
劉倀驚恐的盯著地面,根本不敢正視劉麒,他忙搖頭,似是失心病般喃喃:「祖父救我!祖父救我!」
「來人,三皇子劉倀已認罪,將他關押至掖庭!」
至此,一場居心叵測的奪位之爭終以劉麒登基結束,宮中人往往語劉倀毒害皇帝一事,訾議聲四起。
劉麒登基後,改年號為子初,下令輕徭薄役,整頓吏治,很快便深得民心。
子初二年臘月,陸凌雲獨自歸來,剛踏入陸府大門,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從此後便得了場大病,卧床不起。
某日,新皇親臨陸府看望陸凌雲。
「凌雲兄為何如此憔悴?」劉麒看到瘦削蒼白的陸凌雲,關切的問道,眼底不自覺流露出一份憐惜。
「心願未了所致……皇上不必為我擔憂,凌雲還未恭喜皇上登基。」陸凌雲側身,用手撐著身體,勉強才能下床,劉麒急忙攙住他:「凌雲兄怎麼不好好休息?」
「躺了多日,想下來走動,院子里的梅花開了,也想去看看。」陸凌雲輕啟他微微帶點血色的唇說道。
一旁東生快速取來棉服毛氅為陸凌雲穿上,又呈上兩個紫金手爐,隨他和皇帝去了庭院,東生小心翼翼的跟在陸凌雲身後,生怕他再又閃失。
「紅酥半開旖旎,寒梅點絳瓊枝,陸將軍府上的梅花果然是超凡脫俗,楚楚動人。」這院中的寒梅是真美,引的皇帝都咋舌稱讚,尤其是那枝幹蟠曲,似是女子纖纖細腰。
陸凌雲見這梅花,甚愛,似乎精神也比之前振奮不少,他似是回憶:「以前父親最愛駐足窗前觀賞,這是母親生前與父親,親手所植。」
「令慈是位傳奇女子。」劉麒由衷感嘆到,他環顧四周,望見不遠處一石案上置有棋子和棋盤,忽然來了興緻:「凌雲兄可有雅興與朕下一盤棋?」陸凌雲點點頭,慢慢挪步。
一盤棋局快要布好,劉麒若有所思道:「凌雲兄,你說人是否就如這棋子般,任人擺布?」
「一物降一物,翻覆命中局者,各人有各人的不同。」陸凌雲沉默些許後又問道:「不知聖上如何處置表哥?回京後,我對他的惡行已有所耳聞。」
「我將他關押至掖庭,畢竟是親兄弟,我也不忍下令殺他,何況他根本不成大事。」
「那他就是勾結桓王,通敵叛國的奸佞?」
「劉倀脫不了幹系,可仔細想來,此事未必是他主謀,劉倀那天嘴裡一直念著『祖父救我』我不知此事是否與司馬大將軍有關。」劉麒此言如他落子般真切。
陸凌雲卻是一股熱流湧上心頭,輕微頭暈目眩,他疑惑且震驚,此事竟會與祖父有牽扯。
陸凌雲遲疑沒有落子,他夾住白子的手指滯留在半空中,他細細思索,若劉倀有意造反,必有姨母在背後推波助瀾,祖父會與其聯繫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祖父何故要害父親?這其中是否又有什麼誤會?
「凌雲兄?」劉麒見陸凌雲盯著棋盤出神,試著輕呼了了聲。
「啊?陛下,我不小心走神了。」
「無妨,繼續下吧,總之日後,你要多加留意。」劉麒目視陸凌雲手中的棋子,微微點頭,提醒著他。
劉麒摸著那有些破損的棋子,又說道:「今年秋天的時候,從西域那邊進貢了一副和田玉棋,白子如脂,黑子若墨,冰晶剔透,改日我派人拿來贈你。」
劉麒一番心意沒想到卻遭陸凌雲拒絕:「陛下的好意,凌雲心領,但這副棋曾伴我與顏瑾多年,凌雲只要有這一副即可。」
劉麒一時語塞,他實在不解陸凌雲怎麼能如此執著,天下男女,優秀者,如海中蚌珠般多,自己貴為皇帝,又對他如此上心,可這陸凌雲怎麼就這麼頑固不靈,劉麒不甘的問道:「你可找到那個叫顏瑾的人了?」
陸凌雲傷神,自責又羞愧道:「沒有,這兩年來,我沒有一日停歇過,沒有一夜安眠過,卻怎麼也找不到。」說罷,陸凌雲心口一陣捶痛,忽然,一口鮮血噴薄而出,那溫熱赤艷的血順著棋子間的縫隙,蜿蜒流淌,很快便染紅了半個棋盤。
「凌雲!」劉麒撇下手中棋子,驚呼一聲,急忙扶住了陸凌雲,「來人!快來人!」
陸凌雲恍惚中彷彿聽見了顏瑾的聲音,他在喚自己「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