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凌雲拽住老郝的衣袖，一本正經道：「老郝，你就安排顏瑾住到我旁邊的屋子。」

「少爺這……畢竟尊卑有別不是？」老郝面露難色，一個書童怎麼能搬進東室？但自己又不敢多說什麼。

果然，小少爺臉色微慍，皺眉不悅道：「我說讓顏瑾做我的書童，自然是要陪我讀書習武，既是要陪我，住所理應在我附近。更何況，凌雲從未當他是下人，你帶他去下人房作甚？」

「這……少爺說的是，是老郝欠缺考慮了。」老郝追隨陸青有許久了，也是看著陸凌雲出生的，對這少爺更是呵護有加，老郝心裡清楚，陸凌雲這孩子在某些方面，態度十分執拗，就連老爺也無法勸說，幸好的是，他家少爺不是一位紈絝子弟。

「好，麻煩你了老郝，這件事情不用擔心，我自會向爹爹解釋。」陸凌雲滿意的露出笑容，隨即對身後的顏瑾擠了擠眼睛。

顏瑾抬頭感激的看著陸凌雲，又略微有些歉意的抬眼看了看老郝，攥著衣角的手心微微出汗。其實對自己來說，住哪都可以，能安定下來就已經無比福祉了。

之後，老郝命人準備好木桶，熱水以及幹凈的衣服，囑咐了幾句，便退下了，留下陸凌雲和顏瑾兩個人在房間。

「那，那……你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再來看你。」陸凌雲有些局促的搔了搔頭，正準備離開，突然被一個稚嫩的聲音喊住：「少爺……」

還未等顏瑾話說完，陸凌雲便向顏瑾走去，伸手把他拽到自己跟前，顏瑾一怔，只見陸凌雲踮起腳居高臨下的撫摸著顏瑾的頭頂，然後將手掌平移向了自己，顏瑾疑惑的微微抬眼，便看見了陸凌雲的胸膛。

「雖說這人也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肩膀和胸膛卻很寬闊，竟讓人……讓人覺得安心。哎？我在想什麼？」

陸凌雲低頭看著臉頰突然泛紅的顏瑾，不自覺的揚了揚嘴角，眼前這個人，有點可愛。

「顏瑾，你看，我都忘了跟你說，我叫陸凌雲，你別叫我少爺，好生彆扭。」陸凌雲突然想起來似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比劃著說：「你看你才到我這兒。」顏瑾看著他，想到剛才自己所思，臉色又紅了幾分，原來剛剛他只是在估量自己的身長。

「你年紀比我小，唔……又瘦瘦小小的，你便喚我哥哥吧，好嗎？」陸凌雲看著顏瑾，極其認真的說到，顏瑾點了點頭，輕聲呢喃：「凌雲哥哥」

陸凌雲頓時感到心中又驚喜又害羞，慌慌張張走到木桶旁，不知該做什麼，扣扣這兒，又動動那兒的，最後他又把手伸進了水裡，一本正經的說道：「這正好，水要是涼了，就讓門口的小丫鬟給你添熱水，我走了，早些休息。」說罷，他昂首闊步的走了。

顏瑾看著陸凌雲離開，笑了笑，眼眶裡也不知是不是熱氣作祟，湧上一股熱流，眼睛兀的有些迷濛……

夜裡，除了朔風颯颯，聽不見別的聲音，而本來睡不著的顏瑾，卻被靜謐的夜晚和柔軟的床墊哄的也沉沉的睡去了。

夢裡，卻再一次出現了，刀槍晃眼的閃光，滿地的鮮血，熾熱的火，父母姐姐的屍體，觸目驚心，一片赤紅，眼前一片赤紅……

「不要追我！不要追我！不要！！」

「顏瑾！」陸凌雲聞聲急忙趕來，看到顏瑾紅著眼眶，痛苦的踢著被褥，自己一時呆在了原地。

「顏瑾……」陸凌雲輕輕喚著他，把踢掉的被子又幫他重新蓋回去。

這一動，把顏瑾弄醒了，他睜著迷濛的眼，小嘴動了動：「陸凌雲？」

陸凌雲緊緊的抱住了顏瑾，稚嫩的手輕輕的拍著顏瑾的瘦弱的後背：「我在這兒了，顏瑾別怕。」

顏瑾感到周身的赤紅慢慢退去，眼前也慢慢明亮起來。

沒有人再追自己，四周又恢復了寧靜，好安心……

後半夜的顏瑾睡的十分安穩，是多久不曾有的安穩，讓他一覺睡到了天亮。

本以為再無天日的心裡，竟播了種，施了水，給了光。那苗子便生根發芽了，根莖肆意橫生，充斥在血管里，扎進骨子裡，便再也拔不出來了。

顏瑾自小就是個認死理的人，陸凌雲給了他家，這裡便是自己的家，陸凌雲的懷抱讓他安心，他便要追隨陸凌雲一輩子。

「凌雲哥哥哪會知道，先淪陷的人，其實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