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經之首，曰鵲山。其首曰招搖之山，臨於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狀如韭而青華，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飢。有木焉,其狀如 而黑理，其華四照，其名曰迷穀，佩之不迷。有獸焉，其狀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麗麂之水出焉，而西流注於海，其中多育沛，佩之無瘕疾。

——《山海經•招搖山》

【序】

招搖山出名，只因山上之物。

因而來此的人也是極多，但礙於結界，卻無幾人入得此山。而且，這山上山下之物，若是無我允許，即便是帶走，也只是和普通的東西一般，並不能發揮它的作用。因此，他們每每都是帶著一些我從未見過的稀奇玩意和十分誠懇的心來，是以，或者適逢我心情好時，也會滿足他們的要求。

我在這招搖山待了這麼久，倒也見過許多有趣的人，無趣的也挺多，其中一個，可是讓我恨之入骨。到了最後，卻又變成愛不得恨不得。

而此刻的我正懶洋洋的躺在老桂樹上，扯著他的枝椏，惹得他生氣。

「哎喲，昭瑤小祖宗，你別扯了行不行，我這把老骨頭都要給你弄的散架了…」蒼老的聲音無奈的響起，然而我卻不肯停手，反倒是在樹上晃的更歡了。至於那個人啊，實在是不想提起。

白鳥撲著翅膀從遠處飛來，雖未見著他，卻已聽見那尖細的聲音傳來，「昭瑤，昭瑤，外面來了個人。」

我遠遠的便瞥了他一眼，「還以為是誰生了，瞧你激動的，不就是個人麼？我見的還少了？」

話雖是這麼說，我還是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撐著樹幹慢悠悠的爬了起來，再從樹上一躍而下。這招搖山沉寂了這麼久，看來又要熱鬧一下了。

「快去看看吧！」

白鳥顯然是在招搖山待的久了，覺得無趣，來個人都是萬分激動。他那揮動的翅膀，讓我想起了那些人帶給她的畫本上畫著的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那閣樓里來來回回的揮著花帕子。當然，要是白鳥去那裡揮白帕子，相信很快就被拿去燉了。

「知道了。」其實對於來人，我也是挺期待的。

我抬頭望瞭望天色，陰沉沉，灰濛蒙。不過還是算了一下，發現還有那麼一點時間。嗯，還可以玩一會，倒是不知道這次來的又是什麼樣的人呢？俊男和美人我也見過不少，但是有趣的人啊，真的很少。那些來我這裡，拿到東西就走的人，可真是多的數不清。

招搖山的桂樹很多，風拂過，光影錯亂。此時，我站在山腳下的某棵桂樹下。

抿嘴，斂眸，透過結界看向外頭。

那人衣服破破爛爛的，頭髮隨意拔了根有韌性的草給扎了起來。有些幾根成一縷的頑皮的灑了下來，臉上髒兮兮的，完全看不出長什麼樣。一雙草鞋早已經被磨的破破爛爛的，脫在一旁。他就那麼隨意的躺在一塊石頭上，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

我保持冷靜，手指抬起，敲了敲停在我肩頭的白鳥，用鄙夷的眼神看白鳥，指著外面的那個人問，「就是他？」

我招搖山乃鵲山之首，說實話，還不用他怎麼翻山越嶺吧，不過這怎麼看都像是在林里活了幾年的人。不仔細看，我還真把他當成了我招搖山上的野獸狌狌了。狌狌還比他幹凈！

白鳥這會兒倒是很淡定，慢慢地抖了抖翅膀，待得抖落幾根白羽，再用喙理了理自己的羽毛，才悠悠道，「除了他，你還看見誰了？」

「別說了，我什麼都沒看見。」

我捂住眼睛，便往回走，我現在不求什麼有趣的人了，只想著來一個正常一點的都好，面對著外面那人的一身破爛，我還真的是無法和他淡定的談話。這簡直是在藐視身為山神的我。以前那些來見我的，哪一個不是三沐五浴過後才帶著凡人的玩意兒恭恭敬敬地來找我拿東西。當然，有一個人不是這樣的。不，現在已經是有兩個人了。

「誒誒誒，你就這麼把他置之不理啊？」白鳥揮翅飛到我前面，著急的樣子好像外面那人是它親族一樣。跟剛才那淡定樣簡直不是一個模樣，他都可以去戲檯子里變臉了。

「你去告訴他，不是人模人樣的我不會理的。」我把白鳥從我肩頭上拍飛，甩了甩袖子，狠心走了，反正都能爬山涉水來到這了，再多待就好也死不了。

我回老桂樹那裡找了個特別舒服的位置窩著，準備過了今晚再說其他的，老桂樹挺會體諒我，用樹枝把我嚴嚴實實給我裹了了一個繭似的球，裡面黑漆漆的，氣得我差點就想用神火把它全燒了。

「你是打算憋死我麼？」我扯了扯枝椏，露出幾條縫來，老桂樹痛的抓狂。

「我這不是怕你今晚控制不住把我給砍了麼？」老桂樹很委屈的跟我哭訴著，一個老人家此刻像個小孩子一樣帶著哭腔，我也是於心不忍啊。不過我也想起，去年貌似是真的受不了那萬蛇噬心的痛，發了瘋，把整個招搖山破壞的跟天雷劈過，地火燒過一樣，那個慘樣，不可言。

很快，就沒有陽光再透過枝椏投射進來，我便知道，快入夜了，手心裡莫名的出了許多冷汗。我不禁後悔，到底是當初年少輕狂惹的錯。

萬蛇噬心的詛咒，將會，伴我一生。溫齊，這個名字，也將成為我一生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