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和親那天，我戴著鳳冠，著了火紅的鳳袍，一人硬闖御書房，冷冷的對明赫說道。

曾經想過很多次穿著漂亮的嫁衣，滿心歡喜的站在明赫身邊，與他攜手，共看南國的大好河山。最終，我卻看盡了北荒的茫茫風雪。

其實我從小就知道，我在父親這個富貴的男人身邊長大，遲早我都是要離開丞相府，遲早我的婚約都會被他人一紙定下，由不得我做主。只是，我不甘心，明明約定好的，明明滿心的歡喜，最終卻成了飛舞的柳絮。

和親那天，我和北王北淵是第一次見面。我透過車窗看出去，高頭大馬上，他也是一身紅衣。

高挑挺拔，面如刀裁，眸藏銀河，唇厚恰好，而他，待我也著實好。

我是江南水生的姑娘，濛濛細雨中過，徐徐風裡穿，卻未曾受得北荒這寒風刺骨，於是身體自抵達北荒便偏寒。

好在北淵為我做了許多，不僅是尋來那無價的暖玉，還命人將那玉雕琢的十分精緻。雕出來的是一隻小獸，栩栩如生，可愛是可愛，就是花了玉匠一番心血。

北淵也甚是寵我。

我喜歡上元節時京城的繁華與熱鬧，他便取消了宵禁，自此北荒的街道上也掛上了大紅的燈籠，子夜之時也是有人來往。

入夜，當我站在北荒皇宮最高的樓閣上看，燈火通明，也若南國那般繁華。自然也會有種身處南國的的感覺，我心裡自然是歡喜的，也才免了那麼多思國思故鄉的日夜和憂傷。

其實，在北荒待了一年，虧得北淵花了許多心思，所以久了以後，發現北荒和江南的區別也就是北荒冷了點罷了。

在北荒一年，他不逼我，亦不傷我。

他待我，甚好，極好，以至於我也聽得北荒民間傳出來的一些女子的心聲。多半都是說我福氣好，嫁得一個這麼好的夫君。我覺得也是，能得到一個這樣的人這般好的對待，也是我三生有幸。

站在雪地里，恍惚間就想起了以前的一些瑣事，當我回過神時，北荒的第一場雪已經下了小會，宮女們都退了下去了，北淵就站在我的身後。

我再伸手，接住一片雪，看著雪在手心中漸漸融化，漸無。

北淵的一雙大手自身後伸過來，握住我手，「明明跟塊冰一樣，卻還要出來，不好好待著？」

北淵的手寬厚，很暖，不像我，從骨子到外都是冷的。其實，若是北淵在我身邊，這雪就一點都不涼，因為他總是喜歡抱著我。

我微微轉頭，看北淵一身的黑袍，笑笑，「什麼時候你也該改改這身黑袍，搞得我們就像是黑白無常一般，那還不嚇著宮人？」

一年了，北淵什麼都好，就是從來不穿白衣。

白衣飄飄，多好，恍若上仙，也不會顯得他那麼深沉。

「黑白無常也沒有什麼關係。」

周圍的雪還在下，他鬆開我的手，伸手拍去我肩頭的落雪，然後從他身上拿下一件狐毛製成的衣披在我身上，一把抱住我。

「再說了，穿白衣，若是髒了血，你會知道。」他在我耳邊吐著熱氣，癢癢的，挺撩人。

「怎麼，怕我知道你殺了人？即便你穿黑衣，殺了人，我也是知道的。」我勾了勾嘴角，輕輕笑道，又不是見不得我的事情。要說人命，我也碰過，為了剷平前路，染血是必須的。而且，我鼻子向來靈敏，特別是在這隻有白雪紛飛的冬季，一點的血腥味我都可以察覺。何況他一向以為穿黑衣就能遮蓋鮮血，倒是不曾注意過今兒他身上的血腥味有些重，那衣角上的顏色也因血浸過而變得有些暗。

我自然是知道的，成為皇帝，手下會沾多少人命，衣裳得濺上多少鮮血。他才三十左右，卻有著老者般的深沉。這正是為帝王者的無奈之處吧。一開始殺人，不忍，害怕，但最終都成了冷血。

「當然不是，只不過，你還是當不知情為好。」北淵將我手握住，一股暖意徐徐從掌心傳來，恰似明媚暖陽灑落在身上，驅散一身的寒意。

「我不喜白衣，但願為你一路披雪。」

聽到此話，我眼中笑意更深，輕輕的一聲「嗯」淹沒在新雪落在樹上，以至於原來的積雪砸到雪地里的聲音中。

沒了雪的枝頭顫了顫，最終停下來。

我踮起腳尖，抬頭望進他的眸子里，看見我自己的樣子。我笑著將臉湊上去，他緩緩低頭，溫熱的唇相碰，一吻定我餘生枕邊人。

雪依舊覆蓋北荒，宮牆內的白梅悄悄綻放，飄出一股清香，掩了那血腥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