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前一朝醒來，入眼是白凈的天花板，耳旁是母親的聲音。

「死孩子還在睡，昨天就跟你說了今天我們要去阿姨家吃飯，阿姨他們飯都做好了，你去晚了當心我打死你。」

母親不爭氣地語氣讓他坐起來。

「去阿姨家吃飯？」他穿上衣服重複母親的話，整個人還沒從夢裡醒來似犯糊塗。

「對啊，你家阿姨上一個孩子夭折，腹中一直沒什麼動靜，昨天就去醫院檢查，懷上啦，」母親上前疊被子，拍打穿好衣服還在床上呆坐著的他，「還坐著幹嘛？還不快去刷牙洗臉。」

莫言前迷迷糊糊地對著鏡子刷牙，腦袋裡亂成漿糊，直到洗臉的水澆到臉上，打開他腦中的機關，莫言前才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清涼的水纏綿在他的臉上，鏡中儼然不是他那副中年人模樣。

母親的話在腦里轉一圈，莫言前攤開手掌捂住臉蓋住自己那弧度往上的嘴角。

「還來得及。」

他喃喃一句，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母親已打扮好站在門外，催促著他。

「阿姨真的懷了？」他出門穿著鞋子詢問母親。

「對啊，」母親扶著門，「你還記得跟你阿姨定的娃娃親嗎？要是這胎生下來是女兒，就是你的小媳婦，以後長大了怕不是要叫你叔叔，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言前聽到「叔叔」二字，眉頭便緊皺起來。

他還記得前世也是聽母親說這句話，讓他先入為主不大喜歡這個孩子。

母親沒有注意莫言前蹲下時臉上的表情，只是再次催促。

只要想著他的小男孩就要出生，莫言前就在路上笑得太開心，被母親調謬「是你阿姨懷孕又不是你中彩票，笑得那麼開心幹嘛？」

莫言前沒有回話，只是心中默默反駁「如果中彩票可以中一個江廷，我肯定會去買。」

阿姨坐在沙發上摸著肚子時，莫言前忍不住伸手摸。

「如果這一胎生下來是兒子就做兄弟，是女兒，她可就是你的妻子哦。」阿姨溫柔地說。

莫言前收回手，「不會的，一定是兒子。」

「為什麼？難道女兒不好嗎？你就有一個小嬌妻了。」母親坐在阿姨旁邊說完，滿堂鬨堂大笑。

在阿姨家待著時，時不時就會瞄一下阿姨的肚子。

惹得母親跟阿姨看到，也不知道說什麼悄悄話，惹得兩個人笑起來。

晚上躺在床上，莫言前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第二天天還沒亮，從床上爬起來，坐在書桌前開始寫信。

開頭就是致親愛的，沒繼續往下寫，莫言前就撕下揉成一團。

他心裡對那肚子里還未出生的孩子，也有一肚子的話，恨不得孩子一生下來，他也能把一肚子的話說給孩子聽。

話從腦子裡掉到肚子里，從肚子里飛到心裡，從心裡跑到手裡，手使動筆寫下開頭，開頭不是自己所要的開頭，話也變成模糊的話。這坐下來，紙一頁又一頁，天亮的時候也沒寫成一封信。

將筆放下，將廢紙呈拋物線丟進遠處的垃圾桶，這一宿，心難靜，話難出。

這一轉眼，十月懷胎就過去。

產房裡生產一天的時間，莫言前看著自己期待的人從產房裡抱去嬰兒室，腳步不由自主跟著去，隔著玻璃他看到孩子放在保溫箱，眼睛還沒睜開，嘴巴不住地冒泡，五官皺在一起又丑又可愛。

因為孩子還小，泡泡冒出來又吹破，冒出來又吹破，莫言前看著心裡也變得柔軟。

以前怎麼沒覺得那麼可愛呢。

「可愛嗎？」

「可愛。」莫言前回答，玻璃反光的人正是他的母親。

「你以前小的時候也是這樣，臉都沒長開，又丑又可愛。」

「是嗎？」莫言前轉身看著母親，「母親還打算要一個孩子嗎？」

「說什麼呢，死孩子，你父親跟我年齡都那麼大了哪裡還能生孩子，」惱羞成怒的母親拉著莫言前「走，跟我去看你的阿姨。」

孩子放在保溫箱里幾日，就可以被抱到母親身邊，被抱過來時，莫言前正跟著母親看望阿姨。

「莫言前，你看弟弟的眉毛嘴巴長得像不像你阿姨，鼻子像你叔叔？」母親抱著孩子問莫言前。

莫言前順手抱過來，「像，像，取名字了嗎？」

「取了，江廷。」病床上的阿姨出聲。

「真可愛，」莫言前用手輕碰一下孩子的鼻子，孩子手就伸過來，莫言前輕輕握住俯身親親他的鼻子，「你們不能親他，要親就只能親他的牙齒。」

母親在一旁拍了莫言前的腦袋，「你這死孩子，誰不知道剛出生的嬰兒是沒有牙齒的。」

「我不管，反正只有我能親。」莫言前說完。

「這還只是弟弟，就那麼喜歡了，那要是是個妹妹就是小媳婦那還得了。」母親又一聲調謬。

「就算是弟弟，我也可以寵他。」莫言前反駁。

「好好好，你也可以這樣寵他，」阿姨附和，「有個哥哥寵他這不是挺好的嗎？」

看望完病人，跟著母親回到家。

「母親你真不打算再要個孩子嗎？」莫言前拉著母親坐沙發上。

母親看著莫言前「你這孩子，看著你阿姨生了也想要個孩子，幹脆自己找個女朋友自己生。」

「我就想要弟弟。」

母親站起身，「我看你是真看到你阿姨生了個孩子把你都迷得腦袋方向都找不到了，你阿姨能生並不代表你母親能生啊傻孩子。」說完母親就進了廁所。

莫言前看著母親消失，回到卧室，從書架上拿出一本《四季》，翻開來看，最後一頁儼然寫著「只有在第五個季節的時候，我才沒有想著你。」

這本書跟著他一起回到這個過去的時空，時間不一樣，心境不一樣。

莫言前的手撫摸完每一個字跡，將書放在床上。

坐到書桌前，鋪展開紙，開始寫著信。

題目便是「寫給我18年後的戀人」。

開頭是「你出生了，我不知道該對十八年後的你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