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兒可知，連歡今日也會來到。」

「自然知曉，」梁渚回答下了一子，「父皇輸了。」

梁黎看了棋盤一眼，笑了起來，「皇兒聰慧，連父皇都自愧不如啊。」

「知道就好。」

「……」梁黎看著自家皇兒漠然的樣子，心中悲傷無限，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大總監站在一旁，看著皇帝吃癟的樣子，偷偷一笑。

梁渚手放進袖子里，「來江南避暑，也是連歡的提議吧！」

皇帝點頭，「聽連歡說過，這江南顧家的大少爺他也認識，不過從今日顧止的言行來看，他好像與連歡不熟。」

梁渚搖頭，「父皇不知，連歡的確熟識這顧家大少爺，只是這顧止不知而已。」

皇帝點頭，起身，「朕坐在這裡有些累了，皇兒陪父皇在這江南走一走吧。」

「也可以。」梁渚跟著起身，徑直走出外，梁黎看著梁渚的動作也不介意，只是跟著走出去，大總監隨後。

「少奶奶，你說你明明身體有恙，大少爺還接了旨讓你明日唱戲。」

茶冉聽了微微側身，對著自己的貼身女婢小夏，「這皇上的旨意，你若不接，便是抗旨，要是你借口推旨，那皇帝必然會認為我們怠慢了他，無論那一樣，顧家都會承受龍威大怒的，此後，你還是莫要這種話了，小心招來禍端。」

小夏點頭，「奴婢知道了。」

茶冉嘆氣，「這顧止看似是跟我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外人也覺得他未甚再娶是痴情，可只有我知道，商人唯利是圖，顧家這大少爺怕是無情之人，就算愛上了，也會選擇利而非情。」

小夏安慰茶冉，「好在大少爺如今只娶了大少奶奶一人，大少奶奶還擔心什麼。」

「唉……」茶冉看著天上變幻無常的雲，「誰知道呢？」

府外，一馬停在門口，這馬上的人就是連歡，三年的時間，倒多為連歡眉間添了幾分成熟。

「好生俊俏的人。」府外的姑娘們看著連歡，紛紛竊語，有的還紅了臉。

連歡視若無睹，直接踏步走進了顧府。

顧止看著面前的連歡，「從來不知，連師傅竟是二皇子小時的陪讀。」

連歡一笑，「顧大少爺這話說的，我與二皇子有什麼關係與你何幹？」

顧止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指甲傷了掌心卻全然不知，「也是，是草民過界了。」

「知道就好。」

說完，連歡就甩袖而去。

顧止站在原地，額頭暴筋。

可這又能怪誰，是他自己親手斷了術楠的一片痴情。

他又有什麼資格，去管人家。

再說，連歡可是王爺之子，太後寵愛的連小世子。

而術楠，也是太後溺愛的二皇子梁渚，自打一生下來就榮華富貴，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千般算計，顧止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娶了一個自己不愛的人，親手斷送了術楠對他的一片情。這選擇的對錯，顧止就站在對的另一端。

皇帝與皇子並肩走在小巷中，大總監跟在後面。

「父皇，皇兒想娶妃了。」

皇帝看著梁渚，「甚麼這麼突然想娶妃。」

梁渚沒有回答皇帝的問題，只是看著腳下的青石板，聽了腳步若有所思。

這裡，好像就是初見之時的地方。

梁渚心想，然後抬頭視線轉到梁黎身上，「父皇，我想娶的妃子是茶家二千金。」

茶家有大千金茶冉，二千金茶雨。

數日前，連歡來找過他。

「你要我娶妃？」

「嗯。」

「……為何？」

「你就說娶不娶。」

「娶誰？」

「茶家二千金，茶雨。」

三年前有一出摺子戲，是術楠在顧止大婚之日所唱，那一出本來精彩的摺子戲自此成為術楠的最後一幕戲。

術楠在顧止的人生里，永遠只是那個深愛他的術楠，就在顧止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影子，猶如一出摺子戲，沒有開始和結局，就這樣下了場。

三年後的今天，術楠變成了梁渚，想再唱一出摺子戲。

只是，是唱給自己的。

他想，就這樣為自己收一個場，然後各安所心。

茶冉第二日為皇帝唱了一齣戲，皇帝大喜，見二皇子也喜歡，說可惜茶冉已婚嫁，否則就可以當自己的兒媳婦了，後來問茶冉可有姊妹。

茶冉回答自己唯有一小妹芳名茶雨。

皇帝又問，可否婚配。

茶冉搖頭，答，小妹芳齡十八，未甚婚配。

後，皇帝大笑，下旨將茶家二千金茶雨許配給二皇子當側妃，等回了宮，就完婚。

一時，幾乎江南都知曉，顧家和茶家攀上了皇家。

連歡得知消息，看著坐在對面的梁渚，「封了側妃也真是便宜了茶家。」

梁渚垂眸，看著手上的玉棋，「側妃之位不更好麼，」他抬眸，「顧家這樣才會將勢力轉移到京城來，到時候，你就可收網。」

連歡在京城布羅大網，等著顧止投網，梁渚早就知曉。

連歡驚訝的看著梁渚，「你知道了。」

「知道。」梁渚點頭。

「知道了，那你為什麼還聽我的話給皇上說要娶茶雨？」

「因為——」梁渚握住棋子，「我只有你了啊，不聽你的，聽誰的？」

梁渚的母妃原是郡主，與父皇是青梅竹馬。

後來，當時還是太子的梁黎娶了梁渚的母妃為太子妃，生下了梁渚。

梁黎登基後，梁渚的母妃卻甘願將皇後之位讓給當時能助梁黎一臂之力的側妃，自己被封了小小的一個德妃。

後宮有佳麗三千，梁黎也不是弱水三千隻取一瓢的人，後宮爭寵無數，實在受不住後，梁渚的母妃帶著梁渚逃離了皇宮。

給梁渚改名術楠，來到江南，遇到連歡家人好心收留。

奈何，梁渚母妃自幼體弱多病，加上來到江南路上奔波多日，就倒了，一個禮拜後就過世了。

皇帝找到梁渚時，梁渚把母妃下葬，跪在墓碑前。

而且，連歡父親是一名武將，鎮守邊疆，而他們一家其實都是江南人，所以就住在了江南，並沒有跟著連歡父親去邊疆。

皇帝要接梁渚回京，梁渚卻說要讓連歡一起回京，皇帝答應了。

回京後，連歡成了梁渚的陪讀。

連歡那時還是個孩子，離了家人和家鄉，多少都很想念。所以，有時候梁渚會派人把他送回去待一段時間後再回到京城。

後來，梁渚應連歡之請便給皇帝留下一封信就去了江南。

梁渚的母妃酷愛戲劇，梁渚小時耳濡目染也就喜歡上了戲劇，用術楠這個名字在京城弄出了名氣。

所以，去江南就用的術楠這個名字。

九夢揉著太陽穴，眯眼，手撐著桌子，眼角那藍魂花竟又出現了來。

「你說，要是你成功救了他，你會怎樣？」空中開始瀰漫一種香味，那朵藍魂花化作實體，挨著九夢，摸著九夢的臉，「我真想看看那個人知道我的存在後的表情啊。」

「閉嘴！」九夢厲聲，準備打藍魂花一巴掌，卻被藍魂花抓住順勢帶入藍魂花的懷裡。

「美人可真不聽話，美人說該怎麼辦呢？」藍魂花抱著九夢，深吸了一口九夢身上的味道，「美人又變香了呢。」

「放開！」九夢掙扎，卻沒掙扎出來，反而被抱著更緊了。

「美人還想讓那人活下嗎？想的話就乖乖的，我不碰你。」

藍魂花在九夢耳邊吹了一口氣，如願的看到九夢身體顫抖，就大笑起來。

聽到笑聲，九夢怒氣衝天，可是因為他的無能為力，這怒氣也就變成了恥辱。

也不知，是誰弄哭了那美人？淚，潸然而下。

九夢明白，顧家大少爺這世不得善終。

因為愛上了別人，不得善終。

二皇子大婚，娶了茶家二千金作了側妃。

同年，顧家沒落。

據說，是因為顧家將生意做到京城，不但賠了本還把家底都搭上了。

後來，不知怎的顧家在一夜之間無故消失，連著茶家除了那茶家二千金。

梁渚看著空了的顧府，走了進去。

初見顧止，好像就是上次陪那皇帝走過的小巷吧。

數年前。

術楠站在河邊，等著連歡接自己。

突然想起自己的娘親，想起娘親以前初把自己帶到江南時，走過的江南大街小巷。

兒時他不明白為甚麼要帶他走遍那迷宮一般的小巷，現在才明白娘親是想在有生之年想給自己的孩子多一段美好時光。

想著，術楠就移了腳步。

然後，來到了江南某一處小巷，他也不知道這是江南何處，只知這裡有娘親的身影。

那時他亦不知道，這處小巷會遇到一個以後都會讓他記住一輩子的人。

一個足以讓術楠死掉的人，讓梁渚再不想當術楠的人。即使，術楠這個名字充滿他對娘親的記憶。

這份情，也是這樣開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