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了之後，又下了好幾場，地面上很幹凈。

草堆里被藏了一些內臟四肢，不知道是哪個聰明的喪屍朋友留下來的儲備糧。

現在天氣暖和了一些，空氣綿延著的血腥味越發的濃烈了，可想炎熱的夏天，這些氣味會有多刺鼻。

小區里很空，無論是人還是喪屍，幾百米都不見一個。

可能是人跑出去了，喪屍跟著追了出去，只剩下一座空殼子。

易行不敢放鬆警惕，一路上都很緊張，安皓景讓他躲在角落裡，給他看門。

自己拎了個包進去搜東西。

進去的時候還沒什麼，只是爆了幾個燈的碎片，散在了地上。

安皓景跨了過去，徑直走向了飲料區。

礦泉水果汁沒多少了，碳酸飲料倒是一大堆。

易行喜歡喝這個，安皓景琢磨著給他拿了兩瓶，頓了頓又拿了兩瓶。

安皓景又繞到了賣藥材保健品的地方，給安媽媽拿了罐燕窩給安爸爸拿了盒人蔘。

又拿了兩件外套，最後包里只能塞下幾袋子速食麵了。

冰櫃里放的優格都過期了，旁邊影子一晃，安皓景腳步一頓，握了握手裡的刀桿。

原來只是一隻斷了手腳的喪屍在地上撲騰，內臟倒是完好無損。

安皓景猜咬他的那隻生前一定很喜歡啃骨頭。

雖然不怕他撲上來，但安皓景還是一轉刀桿捅在了他的眼睛裡，直通大腦。

他出來的時候，又在口袋裡揣了幾根棒棒糖，就見易行懟在大門口緊張得毛都要炸了。

「小朋友幹嘛呢，回家了。」

安皓景有些涼的指尖戳了戳他的後勁脖，「要吃糖嗎？」

易行的肩聽到他的聲音了垮了一陣，繼而又挺了起來，「你在裡面碰到喪屍了？刀上有血，受傷了嗎？」

「沒有沒有，好得很。」安皓景攤開手轉了一圈給他看，「碰到個殘疾，撲不動，我順手送他輪迴了而已。」

「不是說了躲著走嘛……你去招惹他幹嘛啊……要是真撲起來了怎麼辦啊……」易行的臉白了半晌，後怕地責備了他。

「……小朋友，對我說狠話了啊……語氣這麼凶。」安皓景聽著好玩，估計鬧鬧他，走在前面領著路。

易行見他都不跟自己並肩走了，還以為他生氣了，「不是……沒凶，就是害怕……對不起。」

「張嘴。」

「啊？」安皓景塞給了他一顆剝好了的棒棒糖。

甜味一下子漫在了口腔里，延伸入了喉嚨。

「我沒生氣。」

易行將嘴裡的棒棒糖拿出來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小跑了幾句走在了他旁邊。

「嗯。」

這個小區住的大多數都是在外面工作多年的有錢的單身漢，小戶型一戶一棟，風格相似卻不同，很好認路。

安媽媽一直守著們，盯著貓眼。

見人到門口了，都不用他們敲門，安媽媽就把門推開了。

小區里走了個對角，都沒見到什麼喪屍和人，估計是真空了。

反正沒什麼危險就好。

「我這心總算是放下了，生怕你們回不來……」安媽媽給他擦了擦沾血的刀，「餓不餓啊……我看看你帶了什麼回來，有什麼好煮的……」

「我帶了兩個打火機回來，過會兒在陽台支個支架，燒點熱水泡泡麵，然後媽，這燕窩人蔘你看好不好，補補身體。」

「挺好的呀……這好東西末世都浪費了。我給你爸切一塊人蔘，燕窩先留著。」

「阿姨，你別省，吃完了我們再去拿。」易行翻到了包底幾瓶碳酸飲料，「前輩，這是給我的嗎？」

「對，喝吧，沒過期。」安皓景拆了一袋康師傅直接咬了一塊，「吃不吃？」

「前輩你吃吧……」

……

果不其然，一個月期滿，易行安皓景相繼陷入高燒。

兩個人被抬到了一張床上，安媽媽左一個右一個輪著換毛巾，「吃了兩頓藥了，怎麼一點用都沒有啊……」

「小景之前說過，只有少部分人會在一個月之後獲得異能，反應挺大的。我們年紀大了抵抗力也不行了，沒反應也正常。他們熬過去了就有保命的東西了，你少擔心他們了，去睡會兒吧……」安爸爸給她打了盆熱水過來。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啊……都是我的兒子啊，我剛哄了易行叫我一聲媽，要是挺不過來可怎麼辦啊……咱們小景看著壯，內里指不定被他自己作成什麼樣了……我是真怕他們挺不過去……」安媽媽縮在安爸爸懷裡低聲抽泣，「你和我早就想好了……不能給他們做拖累，現在我們連什麼異能也沒有，更加累贅。我捨不得他們……但我不能……」

「老婆……」安爸爸輕嘆一聲，將這一個月的糟心事都想一併嘆出來，「別讓他們給聽見了……我們活也活夠了，什麼好的壞的都見過了，孩子也這麼大了，他也有伴不用我們擔心。沒什麼捨不得的……真要說捨不得……我還沒跟你過夠啊……你說等我們都到了八九十歲，會是什麼樣子？」

「肉也咬不動了，菜也嚼不動了，再嚴重一點，還會忘了對方是誰。真不想到那時候啊……」

安媽媽將他的左手捧來，「這對戒我們帶了二十七年，都二十七年了……老公，別人家裡丈夫媳婦天天吵，我們就沒吵過，我知道是你讓著我。我就想啊……等哪天，你都攢好了一併還給我了，我可怎麼好啊……」

「有些話，我不常說。羅敏敏，再給我幾輩子我也願意娶你…」

……

安皓景覺得自己身上又燒又燙，過了一會兒又如墜冰窖，耳邊時不時冒出一男一女的呢喃聲，雖然聽不清，但他總覺得聽著有些心煩意亂。

他知道他在做夢，夢裡他踏過一片火海又越過一段冰洋，夢的盡頭，易行舉著一把長刀一路行來的喪屍都被他踩在腳下。

易行刀揮過的地方，血海變成了花海。

花瓣鋪了一路，花海中心有張床。

安皓景看著他自己躺在那兒，易行不管不顧地正向著他走來。

花海突然變成了荊棘叢林，易行身上的衣服割地只剩下幾塊布條子搭在肩上。

易行撣了撣身上的髒東西，小心翼翼地趴在他的床邊。

趴著的人落了兩行淚，安皓景看著心中刺痛，說不出原因。

「前輩……我回來了……但我為什麼還是沒能救你……為什麼……」

安皓景想說，其實你一直都在保護我。

但在夢裡，躺著的他沒辦法發出聲音。

還在學校的時候，有個人一直站在他身後。

在職場的時候，有個職員二話不說一直在支持他的決定。

還有上一世，已經逃不過了也要替他多擋一會兒的他。

都是易行。

不知道是誰離不開誰，安皓景已經習慣了易行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