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看那雙晦暗的雙目，青蛇躲避著他的眼神。

「大哥，我的傷已經好了…」躊躇大半天，他才吐出這句話來。

褚和聞言後退兩步，搖了搖頭:「這不是理由…」

「你說過你喜歡這裡，要和我們一直在一起，不會分開。」他手指緊扣桌角，顫聲道:「這些你都忘了麼？」

「大哥，我沒有忘。」青蛇走上前兩步，為難的抿起唇角:「只是外面的人還在等我…我的同族，他們正被天庭所殘殺…我不得不走…！」

褚和盯著他，紅了眼眶:「出去後，你也會死！只有在村子裡，你才是安全的…！」

聽了他的話，青蛇黝黑的瞳孔微顫:「褚和，妖界的同族，他們和你還有小楓一樣，是我的家人、朋友…」

「如果我在他們和天庭決一死戰時，偷竊偷生…今後，即便我活了下來，也不會安心…」

褚和眼看勸說無效，急得面色通紅，於是衝上前搶過他手裡的包袱，死死地攬進懷裡。

「不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你走——！更不會看著你去送死！」他怒吼出聲，蹲坐在地，腿腳不停地打顫。

「褚和…」看他這般激動，青蛇有點手足無措，就在此時，門外傳過一聲嬌俏的輕喚。

「青蛇，你房裡怎麼了？大清早的這麼吵，要拆屋子呀？！」伴隨著這俏皮的聲音，房門被推開了。

來人正是剛起床的小楓，她肩上還披著柔白色的褻衣，神態間含了點迷糊。

看見褚和坐在地上和青蛇對峙，她一下子清醒過來，小聲問:「這是幹嘛？你們吵架了？」

青蛇性子柔善，平日里褚和也總慣著他，他們兩個吵架，如同太陽打西邊升起一樣離奇，因此小楓並未在意。

直到看見褚和淚流滿面，說青蛇要走時，她的心才墜落下來。

「青蛇，你要走？」

「我不得不走…」

簡單的對話，卻藏匿著說不清的無奈和彷徨。

小楓懂青蛇，正如青蛇懂她那樣，知道她喜歡玩水、愛潛入江水裡找珍珠、總是把枯萎的花朵收集起來，編織成花圈戴在頭上…

「走多久呢？」她揉搓著雙手，不太自然的問著。

分明沒到冬季，房屋裡卻有一絲陰冷。

「我…不知道…」青蛇略帶猶豫的回答，又急聲道:「我會儘快回來，我還要和你們一起在大樹下面種花…」

他不曾忘記，江畔的盡頭生長著一棵千年古樹，那樹會說話，會自己擺動枝葉，柳鶯在他的周邊吟唱…

坐在那繁茂的枝頭上，能將錦村的一切收入眼底，村子裡的花妖們親切地稱他為「大樹爺爺」。

他和小楓、褚和約定，來年春日，要在大樹下面種滿花果，大家能聚在一起，舉辦篝火晚會。

「不，我不要你走…青蛇，我不要你走…！」褚和眼底噙淚，揚聲叫喊道。

往日最喜歡嬉皮笑臉的他，遇事總第一個挺身而出的他，此時卻哭的像個孩童般撕心裂肺。

「褚和，把包袱還給青蛇吧…」小楓的語氣很平淡，夾雜了一絲溫柔。

「小楓，連你也要站在他那邊…？」褚和不可置信的望向她，提升了嗓門:「你知不知道他出去後會死——！」

小楓眼圈微紅，緩慢地靠在窗邊，一言不發。

「褚和…」始終緘默的青蛇忽然開口了:「你還記得嗎？我之前說過…倘若有摯愛親朋，能在青天白日下和他們攜手，不必終日面對無邊的黑夜…」

「哪怕只有一天…我也心甘情願。」

聽著他的話，褚和渾身一震，捏住包袱的手微鬆了力道。

「若是大家都消失了，留我獨活，還有什麼意義？」青蛇在他旁邊蹲下身，輕輕地拉開他的手，把包袱取了出來。

他以為褚和會明白，但沒想到對方更激動了。

「好，你走——！」

「走了就永遠不要回來——」

他像被熾熱的火燙到般，騰的一下站起身，擦拭著眼尾的淚痕，頭也不回的破門而出。

「大哥…！」

「褚和！褚和你回來——！」

不論青蛇和小楓在後面怎麼叫喊，褚和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