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陸熙然靠近這間卧室時，便會遭到父母的訓斥。

久而久之，處於叛逆期的他不想聽那些羅里吧嗦的話，就放棄了到這裡看一看的想法。

但少年的心總是充滿好奇，且刨根問底的。

現在有機會能接觸到心底深處的秘密，陸熙然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仔細打量著兄長的卧室。

陸念的卧室和他本人很相似，都透著一股冰冷深邃的味道。

極簡的黑白灰風格，衣櫥、卧床、桌椅，都是有稜有角的形狀，看起來有一絲淺淡的孤獨感。

陸熙然望著從落地窗瀉進來的月光，忽然感覺有些冷。

「回來取幾張照片，還有一些舊報紙。」

陸念拉開書桌抽屜，翻出幾張報紙之後，又取出一個陳舊的鐵盒子。

鐵盒子上面沾染了不少灰塵，但一向有潔癖的他卻並未嫌棄，反而輕輕打開鐵盒的蓋子，拿出了裡面的相片。

「哥…這麼多年了，你…還想嫂子呢？」

陸熙然湊過去，看到那幾張被人撕成半邊的相片，低聲問道。

相片上的男人眉目清秀，有一雙溫潤如玉的丹鳳眼，他的穿著很簡單樸素，衣衫有些寬大…細看之下，男人的小腹微微隆起，看上去像是懷胎五月的婦人。

陸念翻看著那些照片，在看到男人站在陽光下，輕撫著自己的腹部，面帶溫和的笑容時，他鼻間一陣酸楚，立刻把相片收進了鐵盒裡。

看著兄長手忙腳亂的動作，陸熙然抿起唇角，臉上的嬉笑漸漸消失了。

「哥…」

「清明節快到了，我去給他們掃墓。」

陸念把相片和報紙收好，徑直往門外走。

「哥——！」陸熙然卻大聲叫住他。

陸念在門邊停住步伐。

「哥…你真的覺得，嫂子他…死了麼？」陸熙然走上前幾步，顫聲問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那片地里埋的，只是他的衣服而已…」

「這七年，我有時候會想…你說他有沒有可能…還活著？」

聽到他的話，陸念眼底流露出隱隱的哀慟。

「熙然，好好準備考試。」他留下這麼一句，伸手擰開了門把手。

「哥…」陸熙然追在他身後，急切道:「哥你照顧好自己…！」

陸念打開車門，身形一頓，轉身輕撫小弟的頭:「我知道了，快回去吧。」

陸熙然紅著眼眶，站在車門前不動:「哥，我也想嫂子…雖然我和他只見過一面…雖然那時候我還小…」

陸念微微愣住，回過神後快速上了車。

「很晚了，你該回去睡覺了。」他拿起車鑰匙，發動轎車的手有些抖。

看著他稜角分明的側臉，陸熙然的眼角閃爍著淚光，他揪住自己的睡衣一角，糾結很久後輕聲叮嚀:「哥，你別太拚命了…」

陸念按下升起車窗的按鈕，在窗戶關閉的瞬間，注視著小弟發紅的雙眼。

「好。」他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陸熙然瞪大眼，使勁憋住鼻子里那股酸澀，往後退了一些距離，目送兄長的車駛離大院，才擦掉眼淚返回身後的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