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暢意和秋沐一起躺上床關燈睡覺時已經快要凌晨一點了。

期間，暢意先洗的澡，等他洗完擦幹凈頭髮躺到床上時秋沐還在浴室里，「嘩啦啦」地水聲透過玻璃門肆無忌憚地在房間里衝撞，暢意的那顆心啊也在胸口「怦怦怦」的配合迴響。

要說想法，沒有那是不可能的，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遇見了喜歡的人，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自然都隨著對方而悸動。但生而為人，控製得住自己的慾念那也是基本要求。故而，暢意放下佯裝淡定而在眼前舉著看的手機，低頭任十指插進頭髮里，輕薄的被子上低低飄出一聲嘆息，「完了。」飽含不甘、無奈、自暴自棄、彆扭等負面情緒。

滿腦子幾乎都是剛剛無意間瞟到的透過浴室毛玻璃呈現出的年輕軀體的形態，暢意懊惱地捶了下床單，他意識到他完了。他真的完了。他可能早就完了。

為什麼玻璃牆要設計得那麼透？！！

不行，他得負責。

於是，秋沐出來時就看見暢意想看他又不敢看的坐在床上摳床單。秋沐邊擦著頭髮拉過床邊的椅子坐下，靠在椅背上懶洋洋的用毛巾吸著髮絲間的水分，偶爾餘光瞥到床上，視線里都只呈現一個還在摳手的暢意。秋沐感覺心裡某根弦稍稍動了一下，他很少看到暢意這麼安靜的杵在一邊，這麼反常的樣子反倒覺得看了心裡舒服許多。

「秋沐...」當暢意終於理好思緒準備來個深夜暢談人生哲學問題時秋沐正站在床頭按著燈光的開關鍵，聽見他叫他便扭頭看他，淡淡的目光跟了過來，不緊不慢的調子里清冷的音色奏出一句：「嗯？怎麼？」

暢意張嘴正準備開口，秋沐卻已轉過頭去，「啪嗒」一聲燈就熄了，暢意只來得及發出一個「我...」字。

只聽秋沐道：「很晚了，還是休息吧。」話題就此終結。

暢意感覺到床墊沉了下，被子也從手掌的皮膚下傳來了摩擦扯動感，暢意的心又提了起來。

要，要睡了。不緊張，不能緊張……緊張個什麼玩意兒啊？！

暢意渾身處於一個高度緊張的狀態，他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不自然的狀態，相互之間約著一起僵在原處，有一種不知名的熱從組織液開始彌散直至皮膚表層，暢意「咚」地一聲在床上躺平並將頭埋進被子里。

「丟死人了！」

他在心裡默默罵著自己。

秋沐和他中間隔了約莫二十公分的距離。並沒有可能有什麼肌膚之親啊。過了許久暢意略帶失望地想。自秋沐躺下找到了舒適的姿勢後被子的窸窣聲便停了，除卻很淺的呼吸聲房間里靜悄悄地，落針可聞，秋沐側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彷彿要和靜默的夜融為一體。

暢意翻了個身靜靜地瞅著秋沐的背影，從壓在枕頭上微微散開形狀不再自然順滑的髮絲，到從發里探出的小耳尖，再到被白色薄被掩住的美好頸線，雖然被夜色阻隔看不十分真切，但暢意還挺享受這種感覺，大概只有這時他才能肆無忌憚地多看幾眼。

暢意想起他和秋沐的初次見面，火車站的捷運口清瘦的男生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獨自過安檢，很擁擠的安檢口許多人都面帶不耐的匆忙拿起包就走，而他卻很冷淡的不帶情緒似的拾著自己的行李，暢意排在隊伍後頭，向右跨出半步瞧著隊伍的距離時不經意的就將這一幕收進眼底。

暢意第二次見到秋沐是在十分鐘後，他正站在黃線外候車百無聊賴地四處掃了兩眼便又見著了，當時秋沐拿著手機靠在一根立柱旁不知和誰在低聲講些什麼，淡淡的眉微微皺著，情緒不太好的樣子，直到他走秋沐都在打著電話。

秋沐沒上他這班捷運。

暢意不知怎麼就起了興趣，透過車門他又直直望去，只見秋沐已經掛了電話坐在候車廳的長椅上低著頭對著地面。

那個人應該是不開心的。

暢意心裡一動，似乎有些理解。

自嘲地笑了下，暢意別過頭面對車廂灰白的廂壁，怎麼還對路人的情緒上了心？

……

秋沐忽然動了一下，在暢意以為他已經睡著時，嚇得暢意立即閉上眼一動也不敢動。

窗外又下起了雨，「呼呼啦，呼呼啦」的吵鬧著，聽起來挺大，雨滴拍在玻璃上的聲音紛亂無序，聽得久了竟覺得心也有了亂的苗頭。暢意清醒地聽著房裡的一切動靜直聽得他心裡發毛，他忍不住悄悄睜眼瞧一眼秋沐。「你睡了麼？」淡淡聲音從身旁發出並問道。

暢意被嚇得心跳都漏掉了一拍，慌張地回了句，「怎，怎怎麼了？」說完覺得語氣太過精神，明顯沒睡意，萬一被懷疑蓄意圖謀等待時機為非作歹怎麼辦？忙又此地無銀打著呵欠地補了句，「還沒～」語調壓得很是低沉軟糯。

秋沐過了很久都沒再出聲，在暢意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言行摻假量太高而被發現慘遭嫌棄時秋沐總算又開口平靜地問道：「今天是你把我送到校醫院的吧？」

暢意點點頭，然後發現秋沐是看不見便又自我感覺很「機智」地回道：「嗯。」

「……」

他說完秋沐又不作聲了。

暢意再次進行反思，自己剛剛說錯話了？當然反思的結果是一無所獲。所以暢意在床上裹著被子拱了拱，盯著秋沐後腦勺黑髮間的那一小塊礙眼的白，嘟囔道：「還好林清給我發了消息說你生病了要送你去醫務室我才能及時趕過去，不然你怕是要由著自己燒傻了……他倆本來想陪著你的，當然被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說服走了，我怎麼能浪費這……」

「哦。原來是這樣啊。」秋沐忽然道。

暢意的話本還沒說完，但是聽完秋沐的話之後他就沒心思再說什麼賣乖巧求誇獎的廢話了。他反覆在腦子裡回放秋沐方才說的話……沒，沒幻聽的話，秋沐剛才真的在用很溫柔的語氣在和他對話？

暢意覺得心神蕩漾了。

然後，只聽秋沐又道：「謝了。睡吧。晚安。」

暢意只感覺被子那邊動了動，然後他就麻木了，他感覺臉發燙，熱得厲害，所有感覺都被燒得遲鈍了。

他的耳邊只反覆回蕩著一句話——晚安。

淡淡的語氣，但讓他感覺溫柔得令人髮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