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白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為何心虛。他和許青諳本就是誰也不欠誰的，許青諳在他這兒又有自己所愛，他都沒有計較什麼，如今她被人所棄，他不過是湊熱鬧喝了幾杯喜酒，既是符合禮數，做甚心中覺得不好？

但……事實是，他就是覺得心裡發虛。

許青諳見他不答，眼圈又紅了兩分，別開眼，作勢並不在意他的回答，但點了硃色的紅唇卻很老實地出賣了她，「去了吧？」

李太白本著憐香惜玉的原則，幾步走過去，從袖子里拿出帕子遞到許青諳面前，小聲應了一聲「嗯」，然後尷尬的退到一旁。

很多小娘子的眼淚都很多，尤其面對旁人時，有人在了便覺得委屈格外的多了。李太白髮現，那些年輕的娘子們似乎都是水做的，不光嬌嫩的肌膚可以掐出水來似的，那雙動人的眸子也是動不動就落了串串晶瑩，時時訴說深情。

李太白見不得美麗的娘子哭。文人墨客就該有文人的風骨，怎麼著也不該將一個小娘子晾在一邊哭不是？起碼也得好言安慰幾句才是。便是劍客俠士也都懂得憐香惜玉，李太白怎麼也不能落了其後的。雖然許青諳不在他該憐香惜玉的行列，但既做了她的「良人」*他怎麼也得於許青諳身側擔幾分責。

許青諳抓著他的帕子，覆在眼上，遮住了大半張素白的小臉，默不作聲的仰頭站著。不多會兒，綢緞面的手帕被泅濕了兩團。

李太白多情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許青諳的臉，等了許久忽然見她莞爾一笑，李太白不解的皺了皺眉。

「他對我說待他掙了功名便可全心待我好，那時我便同你和離*……未曾料到會是如此結果……」

李太白道：「世事總難料。」

「阿爺在我出嫁前千般勸我道，君為有才志的人，故我見你之後很是失望……」

李太白安慰道：「不可盡信他言，但長風破浪會有時。」

雖然他更覺得許青諳她阿爺是收了他的銀票覺得拿人手短。

許青諳聞言卻是收了帕子緊緊攥在手裡，一改情傷之色，咬著唇正色問道：「其實……我本是氣不過，你為何騙我？」

李太白眼皮跳了下，但仍面不改色的試探著反問道：「我為何要騙你？」

許青諳見他這副樣子，眉目間的失望之態忍不住顯露出來。李太白見狀悄悄後退兩步。

「為何……」許青諳別開眼不再看李太白轉而眺望著遠方的雲霞，眸間的光亮被映了淺橘之色，「我亦想知何故你要如此待我，洞房花燭夜卻只要給我行了魚水之歡的假象……」

李太白眼皮又跳了兩下，訕訕笑道：「你怕是多慮了。」

許青諳聽了這話卻是失望地轉身，「你碰沒碰過我，我最是清楚。」

「你和他都是一樣的，以為我什麼都不曉得麼？一錯再錯，一錯再錯……」後面的話已被人關在了廂房內。

李太白看著那兩扇緊閉的房門良久，卻再未聽到許青諳又言任何字句。

李太白抬手摸摸左邊的胸口，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他想起許青諳方才那副對他失望的樣子，然後他想到了更久以前，想起了那個許久不肯再想起的總是穿著黑衣的男子，以及許久之後那個同樣月圓的夜晚。

「一錯再錯，一錯再錯……」

李太白反覆念叨了幾遍終是忍不住仰頭望天，天色漸漸黑沉，已無白日好風光，但卻是他和他最常行走的景色。

「影之……」一聲嘆息落入暮色。

心口的回憶翻湧，李太白憶起祁珉取字的場景。

*良人：古代對丈夫的稱謂。

*和離：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