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骨塔人飼(二五)
小說: 鴉夜之宴 作者:荔枝呀美人 字數:3130 更新時間:2019-09-21 14:31:09
「我不明白,你的研究已經足夠成熟,還需要我加入做什麼?」冷靜地思考片刻,閆晟忽然問道。
喬麥然沉默不語。而他這種反應恰好證明了他仍是有所隱瞞。
緊接著,閆晟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剛剛有說到你用了正常人和感染者的小孩分別做了實驗。可是你沒有說感染者的孩子在接受新型病毒之後的結果。」
喬麥然頓了一下,回答道,「那些孩子連最開始的十分鐘就沒熬過。」
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但是閆晟卻心存疑慮。如果新型病毒對感染者夠不成任何影響的話,那為什麼那些孩子卻連最開始的十分鐘都沒有熬過去?還是說,只有成年的感染者才不會受到影響?
他沒有追問這個問題,因為此刻,他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隔離室的小館陶身上。
女助手的確厲害,在小館陶接受新型病毒植入之後,她便已經將所有的數值全部記下了。爾後,在分析數據的途中,她忽然提出了一個幾乎被所有人都忽略的事情,「這孩子是感染者麼?」
這個問題不知怎的,竟然問倒了閆晟。他忽然回想起來五區送來的那份感染者名單上並沒有小館陶的名字。而在結合了喬麥然所說的研究成果——如果小館陶不是感染者的話,那麼早在接受了新型病毒之前,在接受十三種病毒的時候,就應該因受到了病毒感染。而如果她是感染者,根本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在現在接受了新型病毒之後,和經歷過實驗的感染者完全不同,不僅沒有即刻死亡,甚至表現出了高燒如過敏一般的癥狀。這根本就說不通。
所以,一時之間,閆晟猛然意識到小館陶的身份極其不尋常。甚至要比自己之前所認為的更加不對勁。
喬麥然也看出來了問題,甚至比閆晟發現的更早。
「這個孩子,閆老你是從哪裡得到的?」望著隔離室里的小館陶與眾不同的反應,喬麥然覺得有趣的很。
閆晟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如實告知,但是卻隱瞞了小館陶不是那批實驗中名單上的人。他很清楚這件事瞞不了多久,可他就是不想讓喬麥然這麼早就知道。
喬麥然確實沒有再問。但他已經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館陶身上,「這的確是一個神奇的孩子……」
閆晟沒說話。
「閆老,這個孩子我很需要。當然,你,我也很需要。」喬麥然忽然轉過頭來與閆晟對視,說出來的話極為認真。甚至有些警告的意思。
閆晟露出很頭疼的模樣,但是話並沒有說死,只說要喬麥然給自己一些考慮的時間。
喬麥然同意了,不過只給了兩天的時間。並直言道,不管閆晟同不同意參與研究,小館陶他都必須帶走。這讓閆晟覺得更加頭疼。
之後,喬麥然便帶著人離開了。就好像是故意來大鬧了一場,然後丟下一堆爛攤子就跑。但他將那個女助手留下了。女助手是那場實驗中的工作人員,對新型病毒比較了解。小館陶才接受病毒沒多久,需要一個了解病發過程的人留下觀察情況。所以,即便是閆晟,也不得不接受女助手這樣一個外人留在自己的實驗室里。
被迫植入病毒的小館陶在清醒之後,表現出了極度反抗情緒,像是突然被自己信任的人出賣了一樣,她對閆晟的態度變得惡劣起來。甚至,只要這個人一出現,她就會立即做出攻擊的姿態。
對此,閆晟的態度也很奇怪。他變得比之前更加冷淡,好像是看透了什麼,又似乎是露出了本性。本來一直負責照顧小館陶的眼鏡男還挺喜歡這孩子的,但是一見自家老師突然變得這麼淡漠,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雖說是有兩天期限,但是還沒到那個時候,閆晟就主動聯繫了喬麥然,說自己願意參與研究,不過他有條件,說是要全權負責整個實驗。喬麥然沒有明確地給閆晟承諾,不過卻明言承認了他的地位。
閆晟對此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相反的,如果喬麥然直接很爽快地答應自己這個要求的話,反而不能讓人信服。
兩人之間談好了條件之後,閆晟就去辦理了上層樓層許可權。第二天晚上,在喬麥然派來的護衛保護下,他帶著自己的幾個得力助手和小館陶直接坐上了直達樓層,去了骨塔傳說中的第九十九層——懸浮島。
最開始來到上層的懸浮島的時候,眼鏡男還是各種不習慣。尤其是見到那些上層人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就跟那個何君似的,要多討厭就有多討厭。大概是那些腦容量只有手指甲蓋那麼大的人總喜歡用這種愚蠢的方式來吸引別人的注意力罷了,一向以「天才」自居的眼鏡男,表示自己不想掉段,就沒跟那些人計較。反正自己又不是看他們臉色在做事。
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眼鏡男發現自從那天喬麥然來到六區又回去之後,小館陶就不復從前那般乖巧,好像時時刻刻都處在發狂的邊緣。這次來到上層,小館陶是被麻醉了之後帶去上層的,所以直到醒來之前,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當她醒來發現自己不在原來隔離室的時光,她又再一次陷入了癲狂。
對此,眼鏡男覺得很苦惱。畢竟任誰都無法那麼快就接受一個孩子從天使變成惡魔。他覺得,如果這件事情一定找出說是誰的錯的話,那麼錯誤肯定不會出來小館陶身上。畢竟那孩子那麼可愛,還會聲音甜甜地喊自己「哥哥」。也不會是自家老師的錯,因為他根本就不敢質疑閆晟。綜上所述,得出最後結論——所以,這一定是喬麥然的錯!就是因為這個傢伙,小館陶在被迫來到上層之後,又要被迫接受各種實驗。每天的日子都過得水深火熱的。
他似乎並不認為自己也是加害小館陶的眾多研究人員當中的一個,只暗自在心中憤憤不平地罵了一頓喬麥然,然後一邊抱著一堆故事書,一邊進入了通往懸浮島的電梯內。他是打算把這些故事書帶去給小館陶的。自從那孩子完全將自家老師當成敵人之後,就很少開口說話了,卻唯獨還願意給自己燦爛的笑容。
當眼鏡男穿越懸浮島上眾多實驗區,來到最裡面也是設備最先進的一間隔離室前的時候,小館陶正津津有味地閱讀著自己之前給她帶來的那幾本書。這是這孩子為數不多的安靜與正常。平日里被各種實驗折磨的她幾乎都是以瘋子一面示人。
「下午好,小館陶。」眼鏡男走到隔離室前,與這孩子打招呼。
隔離房內的聲音系統是開的著,所以小館陶能聽得見,「你好。」
她聲音小小地說道。身子卻不由自主地往更角落的地方躲去,看樣子是怕慘了這些穿實驗服的人。
眼鏡男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疼。為了逗這孩子開心,他將新買的書捧起來,說道,「這是給你新帶來的書。我現在把書放進去,你過來一點,把它拿去看吧。」
聽到有新書可以看,小館陶總算表現得有點開心的模樣。她看了看眼鏡男,對他露出一個笑容以示感謝。
眼鏡男很喜歡看她笑,這會兒看到了,心情自然會好,「現在給你放進去。」
說著,他在一旁的儀器上快速地按了幾個按鍵,接著,隔離室最下層彈出來一個小小的方盒形狀的抽屜。眼鏡男把書放進去,並將方盒推了回去。見到書安全無誤地送進了隔離室里,眼鏡男示意小館陶可以過來拿。
小館陶果真過來拿了,從那個被消過毒的方盒裡。捧著書,她蒼白而瘦小的一張臉上露出幹凈而滿足的笑容。很好看。像是天使。
望著這樣難得露出笑容的小館陶,眼鏡男也覺得很滿足。在這裡呆了足夠的時間之後,他打算先離開一會兒,畢竟還有工作在等著自己。
然而,正當他邁開步子即將走出這間實驗室的時候,隔離室里的小館陶忽然主動開口說話了。
「我很不喜歡這個地方。」
原本甜美的稚嫩聲音現在充滿了絕望。眼鏡男聽到後,原本要邁走的步伐忽然一頓。他下意識地回頭一望,看到的是頹坐在書本之中孤獨的小身影。
「每天都會來各種各樣的人,給我做各種各樣的身體檢查,有的時候會很疼,有的時候會很舒服。每次被弄疼的時候,我就會忍不住哭出聲來。很多次我哀求他們不要這樣對我,可是沒有人聽見我在說什麼。他們的眼神冰冷而又認真,模樣真是可怕極了……」小館陶抬起頭,仰望頭頂的攝像頭,眼神迷茫而哀痛。
眼鏡男靜靜地聽著,覺得心疼卻無可奈何,「對不……」
「還好……」
孩子接下來的話正好蓋過了自己想要呢喃道歉的話語,眼鏡男看過去,發現小館陶正在看著自己。他看到那孩子張了張幹裂的小嘴巴,說了一句,「還好,那些用冰冷眼神看著我的人當中,沒有你。」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時間內,眼鏡男突然感覺自己的視線一片迷糊。而除了小館陶稚嫩的聲線,耳邊竟然再也聽不見其他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