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骨塔人飼(二二)
小說: 鴉夜之宴 作者:荔枝呀美人 字數:3040 更新時間:2019-09-21 14:31:09
但,那又如何?
閆晟忽然又殘忍地想道:如果這個孩子真是一個無邪空白的存在,那麼自己如何狠得下心來利用她進行今後新藥劑的研究?相反的,正是因為清楚這個孩子的未知,所以才有研究的空間。只是不知道,這孩子的未知自己是否有能力駕馭。要是不能……
一瞬間,他的腦海里閃過一個殘暴的想法。
像是察覺到了他內心的陰暗想法,正在玻璃房內乖巧進食的小館陶忽然抬起頭來,隔著眾人的視線,準確無誤地找到了閆晟,並冷靜地看著他。
看到那孩子的如死水一般平靜的眼神,閆晟彷彿受到了生命的威脅,一顆脆弱的心臟一下子就不受控制地亂跳起來。
然而,下一秒,那孩子又露出了一個幹凈而天真的笑容,好像之前的冷漠只是一場錯覺。
閆晟老者站在原地獨自思考了一番,隨後他走近玻璃房,蹲下來,對那孩子招了招手。
小館陶放開手裡那塊精緻的蛋糕,沒有任何猶豫地走了過去。
「閆晟,下午好。」
對於孩子的直呼其名,閆晟老者並沒有生氣,他甚至覺得這孩子有資格這麼做。
「下午好,小館陶。」他笑著打招呼。
小館陶上下打量他一番,語氣好奇地問道,「有什麼事情麼?明明上午才見面並交談過……總不至於,是現在就同意讓我出來自由活動了吧。」
從一開始見面,閆晟就覺得這孩子不如外表看起來那樣幼l齒,不過最初交談的時候還沒有這樣強烈的感覺。而現在,這種奇怪的違和感越來越嚴重了,這讓他覺得自己並不是在和一個孩子說話,而是和一個成年人交談——過於早熟。
「你在想什麼?表情這麼嚴肅。是我的身體有什麼問題?」
「當然不是。」小館陶的連續逼問讓閆晟老者意識到自己的表情過於外露了,他收斂表情,只笑道,「我來,只是想見見你。」
小館陶立馬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
閆晟無視掉這個略顯諷刺的表情,又問,「孩子,除了出去,你還想要什麼?」
小館陶歪頭想了一下,「暫時沒有,謝謝你。」
「不用謝。」如果不是隔著玻璃的話,閆晟說不定會摸一摸小館陶的頭,以表示疼愛。
小館陶卻對這樣的溫情完全不感冒,她試圖主動結束這個話題,「那我就接著去配合治療了。老實說,我很想出去走一走。」
閆晟點點頭。然後目光溫和地看著她小小的身軀歡快跑走的背影。
一旁沉默許久的助手先生對目前的狀況感到十分奇怪,這會兒見小館陶走開,他便默默走了過來,小聲地喊了一句,「老師。」
「你很奇怪我的態度?」
助手先生一愣,隨即點點頭,「這個孩子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不可思議。我以為您會很高興,但是現在看來,比起高興,您似乎表現得更加……怎麼說呢,好像一直在剋制什麼。是因為顧慮……何君麼?」
閆晟老者笑了兩聲,情緒不明,「我會顧慮他?」
助手先生立即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是我蠢笨。」
面對自己的學生兼助手,閆晟老者總是表現得很有耐心,「這孩子的確是不可思議的存在,但越是不同尋常的生命,越是招惹不起。」
助手先生乍聽這話,以為自家老師是在無聲地畏懼那孩子。心裡感到無比震驚,他猶豫要不要開口說點什麼,但話到嘴邊卻變了個味,「老師,那隻是個孩子,不是麼?」
聞言,閆晟老者抬眼盯了他一下,意為警告。助手先生一驚,立即低下頭,不敢再亂說話。
閆晟老者看了一會兒隔離室里的小館陶,爾後叮囑助手先生一句,「好好照顧她……另外,不要小瞧了這個孩子。」
助手先生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應下了。
閆晟老者又待了一會兒才出去。而出去之後,這一整天便再也沒回來過。直到第二天,他才從外面回來六區。
之前說趕走何君不過三天,上層就會有所行動,終究還是低估了他們的野心。小館陶才醒來第二天,上層來了人。而且,不是別人。正是骨塔現任管理者——喬麥然。
閆晟老者一回到六區,就接到了這個消息。剛聽到消息的時候,他著實驚到了。
喬麥然這個男人,閆晟只見過兩次。一次是自己剛來骨塔的時候。當時掌管骨塔的人是另外一個,據說是喬麥然的叔叔。那時候喬麥然還沒有成年,只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不過,當初就略有耳聞他的聰慧和手段是何等厲害,以後必定會成為大人物。
第二次,是自己唯一一次參加的上層會議。那時,喬麥然已經開始學會如何接管骨塔了。而為了在塔層勢力當中站穩腳步,這個男人表現出了極端傲慢和狠辣的一面。以至於時到今日,只要想起過去的一幕幕,閆晟便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而今天,是第三次。
閆晟始終不明白,喬麥然為何要跑這一趟,總不至於真的是何君請動了他,只為來底層六區帶走小館陶。閆晟打從心底是不認同這個猜測的。然而,當他帶著一幹助手和學生站在實驗區門口迎接喬麥然一行人的時候,最先出來的,竟然是何君那個自負的男人。
一時間,閆晟有點動搖。
「閆老,真是好久不見。」
何君率先一步湊到閆晟老者面前,故意說出這樣的話,尤其在後四個字上加了重音,像是在諷刺。
而閆晟聞言,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爾後直接繞過他,朝著身後走去。絲毫不在意這個傢伙現在到底是何種憤怒的表情。他的眼中只要對面的那些人——那裡站立著一群穿著黑色衣服,臉上印著奇怪刺青的人。就是在那群如同雕像一樣傢伙的簇擁中,有一個身量極高,氣質與眾不凡的男人。
閆晟帶著人走了過去,但是並不能與喬麥然直接接觸,只能在一幹黑衣人的阻擋之外,做足了卑微的姿態,「小喬先生。」
聞言,喬麥然低頭看了閆晟老者一眼,忽而輕聲一笑,「閆老,真是好久不見了。」
話音剛落,眼前眾等黑衣人紛紛讓開,一身昂貴正裝的喬麥然逐漸露相。不得不說,這個男人長得真的是好看。尤其是那一雙深藍色的眼,猶如塞西海勃灣的珍珠,深邃而充滿極致魅力。他那無可挑剔的臉和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更是那些後來居上的雜碎權貴們所不能比擬的。
閆晟從來都不敢小瞧這位管理整座塔城的大佬。但也不會一味討好,從而喪失自我人格。哪怕是倚老賣老,他也不會在喬麥然這個毛頭小子面前露怯。
「確實好久不見了。上次見你,好像還是在五年前。一晃眼,這麼多年就過去了。時間還真是過得快。」閆晟老者看似真誠,實則敷衍了幾句。
喬麥然則是似笑非笑地跟著應和道,「是啊。」
兩人都是日常寒暄的狀態,卻是誰都沒有主動伸出手來,表示友好。明顯只是面和心不和。可是再怎麼不和,表面還是要維繫好的。
於是,閆晟熱情地將喬麥然領進了六區的實驗室。何君一甩頭,也跟了進去。
本來這次來,就是因為聽了何君的彙報,喬麥然雖不是個莽撞不知分寸的人,但實在是小館陶太特殊了,特殊到自己才了解一星半點的情況,便坐不住,想要直接趕過來。
做到他現在這個地位,基本上已經不需要掩蓋自己的脾性和實力了。才剛進了實驗區,喬麥然便提了要見小館陶的要求。
如果是上層的其他人,閆晟大可以將那些人拒之門外,但如果是喬麥然的話,他沒辦法拒絕。
即便再不願意,閆晟還是帶著喬麥然去了小館陶所在的隔離室。畢竟整個骨塔都是喬麥然的,更何況是一個區區研究所。只要對方想要,什麼都還不是手到擒來。雖然,他實在痛恨這樣的等級制度,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當然,這並不代表著閆晟害怕喬麥然。事實上,他如今在骨塔乃至整座罔世大陸的地位和勢力足以讓喬麥然忌憚。
進去隔離室的時候,負責值守的工作人員眼鏡男正在給小館陶講故事。這個孩子的自愈能力十分厲害,才短短一天,她身上的燒傷又好了一大部分。新長出來的皮膚甚至要比之前的要白嫩很多,如同是雪白的豆腐一般,嬌嫩又光滑。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全身上下的皮膚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臉上的大面積燒傷恢復得卻十分緩慢。
小館陶原本正隔著玻璃,認真地聽著眼鏡男給自己講得故事,結果這麼浩浩蕩蕩地進來了一群人,愣是將冷清的隔離室弄成了菜市場。尤其是那個何君,在再次見到小館陶的時候,立馬十分誇張地大叫了一聲,「我的天,她的自愈速度是不是又加快了?」
這句故意喊出的話純粹就是來招仇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