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跟朕胡說八道。」凌煜別過臉，輕輕推了他一把。祁燁大抵沒怎麼用力，被他一推，竟鬆手後退了兩步，輕笑幾聲：

「答應了李麟讓他去邊關，李千業那一關定不好過，你可有想過對策？」

祁燁問了一句，輕描淡寫的語氣卻讓凌煜感覺到了壓力。確實如他所說，李千業定不會善罷甘休，但身為一國之君，金口玉言，既然答應了就必須做到。

凌煜想著，忽然瞟了祁燁一眼，心想他和李千業或許能互相牽制。如此一來，倒不妨好好把握，利用他手中的力量，讓李千業不敢輕舉妄動。想了會兒，覺得此法甚妙，不禁笑出聲，被祁燁聽見了。

於是走到他身前，盯著他打量片刻，便問：「怎麼，想利用我去牽制李千業？」

不知為何，他竟一下猜中凌煜心中所想，也不生氣，面上反而露著微笑，看的凌煜渾身不自在，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朕知道攝政王權大勢大，無非是希望你與李丞相共同輔佐朕罷了，何來利用一說？況且，朕又哪有能耐利用您呢？」

凌煜幾句話將心裡的小心思甩得幹幹凈凈，祁燁苦笑兩聲，不知該不該說他聰明。比起以往的性子，現如今他已進步了許多，不過，若想坐穩他的皇位，這點手段遠遠不夠。從古至今，哪一個身處高位的人不是滿手鮮血換來的，旁人如此，他亦是如此。

「那麼請皇上放心，只要我一日不死，定不會與你為敵，更不會挑起事端。」

這些話凌煜不知道能不能信，畢竟在他眼裡，祁燁和李千業就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巴不得他早點死。當初從卞城回遙京的路上遇到的那些刺客，凌煜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誰在背後指使，卻苦於沒有證據，只能作罷。

這座皇宮裡，能信的人少之又少，不能信的倒是一大堆。所以，他必須時刻小心，就連每頓的膳食也先讓葉青用銀針檢查過後才動筷。無論去哪兒，也總讓他跟著。

「如此極好。若無事了就請回吧，朕有些乏了。」凌煜委婉的下著逐客令，其實並非疲倦，只是不想與他同在一處。

祁燁聞言，挑眉一笑：「可要我伺候皇上歇息？」

凌煜：「不必。」

祁燁這次倒沒有過多糾纏，坐了會兒覺得無聊就回去了。他一走，凌煜可算是鬆了口氣，不知為何，每次與他獨處時間長了，心口就壓抑的很，好似壓著塊石頭，說不上多難受，但總覺得不舒服。

凌煜在御書房坐了一上午，看了幾本奏摺，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只要交於各地官員著手就能辦妥，也用不著他操心。只是坐的太久，想出去走走，結果才抬腳，就見葉青推門走進來，「皇上，柳忻柳大夫求見。」

一聽是他，凌煜眼中一亮，喜道：「快宣！」，說罷，不等葉青通傳，親自出去迎接，果然看見柳忻彎腰在外侯著，頓時心中大喜，轉頭沖葉青說道：

「日後柳大夫再來，直接請進來便是，不用通傳。」

柳忻聽見，只覺受寵若驚，當即跪下行了個大禮：「承蒙皇上厚愛，今後但凡有用得著微臣的地方，定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短短一句話，凌煜已經聽出了他的來意。上次主動向他示好，他有些推脫，許是回去想了幾日，又或是被什麼人說動了，今日特地過來表明心跡。朝堂之事本就不宜擺在明面上說，如今有他這番話，凌煜也算是得償所願。

過後他也未在御書房多待，匆匆聊了幾句，就回了太醫院。

柳忻又會醫術，又會武功，若放在民間，充其量就是做個大夫了此一生。可皇宮就不同了，在這裡，凌煜可以給他大把的機會讓他一步步往上爬。過幾日，蕭然也會回遙京，能不能拉攏這位對他最有利的人物，就看他的手段了。

希望當日的師徒情分能幫他一把吧。

凌煜嘆了口氣，叫人端來午膳隨意吃了一點。吃完，回華陽宮午休一會兒，睡醒沒什麼事做，就想著去御花園轉轉。已經開春了，那裡的花也該開了。

每次出去，跟在他身後的人永遠都是葉青，就連他的貼身太監元華公公也很少能見到他人。凌煜有個習慣，在宮裡轉不喜歡坐龍攆，都是步行。為此，宮裡大部分最底層的宮女和太監都未見過他真容，更不知道他是何人。

到御花園的路上也沒碰到幾個人，葉青又不敢貿然開口，只好默默跟著。凌煜問的時候，他會答一兩句，答完又把嘴閉得嚴嚴實實，一個多餘的字也不說。

凌煜在御花園找了個涼亭坐下，「阿青，你跟著朕有多久了？」

「回皇上，整整三年。」

凌煜調笑道：「記得這麼清楚？」

「皇上的事，屬下不敢馬虎。」葉青說的很認真，搞得凌煜都有些不自然，眼珠一轉，忽然想起什麼，脫口就問：

「對了，阿青，朕還不知道你多大了？」

葉青：「二十有七。」

凌煜輕笑：「比祁燁還小兩歲。」話畢，就更加不自在。怎麼又想起他了？真是有病。

「二十七了，宮外的人到你這個年紀，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了。」說完，上下看他一眼，又補充道：「不過阿青生的一表人才，朕日後一定替你找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做媳婦。」

說完便哈哈笑了幾聲，本來是件喜事，可葉青聽了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尤其是聽見凌煜要親自替他找什麼大戶人家的千金，心中更覺難受，許久都未曾答話。

「阿青不說話，難道已是心有所屬？」見他不語，凌煜心裡也奇怪：「看上誰不妨說來聽聽，朕替你做主了。」

葉青欲言又止的看著他，好幾次都想說話，卻怎麼也開不了口。是，他確實心有所屬，只是此人近在眼前，還渾然不知。

「不敢勞煩皇上，屬下心儀之人，就算是傾盡一生也得不到，如此倒不妨直接放手，默默守著他就好。」

「哦？」凌煜摸著下巴故意反問，之後就什麼也沒說。葉青對他的心思，他不是一點都感覺不到，只是他沒有柳忻那般勇敢，能將許寧從許府「偷出來」瞞天過海。再說，他一直把葉青當作兄長，著實沒有其他想法。況且，他與祁燁……

不知不覺，居然又想起了他，凌煜只覺得自己犯賤。那人曾那般折辱他，如今還對他念念不忘，還真是賤到骨子裡了。難怪那麼多人都想將他從龍椅上拉下來，試問一個賤人，又如何能受百官朝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