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忻沉默了，似是在猶豫，凌煜則靜靜看著，一點也不著急，最後，竟同他一起在牢房中坐下了。

「有些時候，一個人真的是無力回天，如果有個人幫忙，形式就要好的多。」

凌煜拍了拍他的肩膀，輕笑一聲。柳忻一直不說話，獃獃看著他，不知在想什麼。過後，等得不耐煩了，凌煜索性不等了，慢悠悠的站了起來，「罷了，本是好心救你，哪料到你這麼不領情。」

說話之際，便已走向牢房門口。眼見著就要離開，柳忻終於站了起來，衝過去攔住了他。「我沒殺人，阿寧……少爺也很好。」

凌煜停住了，轉身看著他，「那麼死的人是誰？」

柳忻沉了臉，握緊拳頭，似乎做了最後的決定：「你說過會幫我。」

凌煜：「自然，但前提是你得告訴我所有事情的真相。」

柳忻點點頭，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坐下，開始了他漫長的訴說：「那晚死的人確實不是少爺，而是他的貼身小廝——阿福。」

說起這個人，柳忻的眼裡並無半分同情，相反還有些厭惡。他討厭這個叫阿福的下人，凌煜想著，偏頭看他一眼，心想祁燁猜的果真不錯，他早就懷疑義莊的那具屍體不是許少爺了。

「十八歲時，我就成了少爺的隨身大夫，不管他去哪兒，做什麼，我都跟著他陪著他。日子長了，跟他的關係也越來越好，而他也幾乎什麼話都跟我說，就連他爹給他定親這種事也要和我說。」

「有天晚上，他跑進我房裡，看那模樣，大概是受了氣。我一問緣由才知道原來是他爹又給他說了一門親事，可他死活不同意結果被打了。他氣不過，最後跑到我這兒來了。」

柳忻溫柔的笑笑，腦中已然勾畫出那人怒氣沖沖的模樣，不由開心，「我問他為什麼不同意，你猜他怎麼回答的？」

凌煜一驚，看柳忻訴說的樣子，心中大概猜到了答案，不過，他不確定，於是搖搖頭。

柳忻：「他說，他早已心有所屬，而他心悅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說著，停了片刻，轉頭問：「很吃驚對吧？其實我當時也很吃驚，但吃驚之後不知怎的，居然伸手緊緊抱住他，而且，我沒有想過拒絕。那之後，我跟他在暗地裡除了大夫與病人的關係，似乎也多了一份難以讓世人接受的親密。」

柳忻嘆了口氣，「只可惜好景不長，我們的事被阿福發現了，他偷偷告訴了老爺。老爺知道後大發雷霆，把少爺關在房裡不準外出，叫上府里所有的家丁毒打我一頓，將我趕出了許府。我在家卧床休養了一個多月才能勉強下地，養好身子，迫不及待想見少爺一面，於是，便在夜裡偷偷潛到許府，然後……」

柳忻突然說不下去了，眼眶一紅，凌煜想了想，道：「然後你看到了阿福？」

「是，我在院子里看到了阿福，當時他正跟別人說我和少爺的醜事，我本想去給他點教訓，不料這時候老爺出現了，他聽到了阿福說的所有話，一氣之下，竟讓人將他活活打死，丟到了城外的亂葬崗。」

「我偷偷跟過去，在滿堆的屍體里找到了阿福，他已經斷氣了。也是那時，我想到一個好辦法可以從許府把少爺帶出來，並且不再和他分開。」

凌煜：「所以你把阿福的屍體砍得面目全非，想用他來換許少爺？」

柳忻點頭嗯了一聲，「少爺從小身子不好，住的特別雅緻，他的房間後有一條隱秘的小路，只有我跟他兩個人知道。」

「你把你的辦法告訴他，而他為了和你一起走，同意了？」

柳忻：「不錯，那晚府里所有人都在忙著驅趕烏鴉，我趁著這個時間把屍體放了進去，和少爺逃走了。等他們推門進去，看見那血淋淋的屍體，自然就以為少爺遇害了。後來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吧。」

凌煜沒有回答，起身走了出去，「許少爺在哪兒。」

「城東十里的一所茅屋裡。」

過後，凌煜就真的離開了。回房時，怕吵醒祁燁，特意放輕動作。然而，剛關上門，祁燁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這麼晚，你去哪兒了？」

凌煜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祁燁就已經走到他跟前直直盯著他。凌煜不打算瞞著，走至桌旁坐下，用了一個時辰，將他在牢里聽到的事告訴了祁燁。

說完，徑自起身，看著他陰陽怪氣道：「攝政王權大勢大，不知能否替我保住這個人？」

這是凌煜第一次和他談條件，祁燁倒覺得新鮮，勾唇一笑，「你拿什麼報答我？」

凌煜冷笑一聲，退回來，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下來，然後指著自己，「這個如何？」

祁燁的臉色並不好看，彎腰撿起衣服給他披上，「你這樣，和那些勾引男人的小官有何區別？」

「我在你眼裡不就是個禁臠麼？唯一的區別只是伺候的人不同罷了。」

祁燁氣急，不想與他作口舌之爭，轉身躺到床上接著睡。第二日一早，便又跟凌煜去許府走了一趟。許老爺並不歡迎，一看見他們，就沒好臉色。

直到祁燁開口問阿福的去向，許萬金的態度才有所好轉。不過，他的說辭卻是模稜兩可讓人猜不透，祁燁料定他不會實話實說，隨便問了幾句便離開了。

凌煜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他什麼都沒說，我們為什麼出來？」

祁燁：「像這種家大業大的富商，府里死個下人對他而言就跟死了只牲畜一般沒什麼區別。你還指望他認罪伏法？」

凌煜愣住了，一時接不上話。

祁燁：「既然柳忻能偷梁換柱，我們也能。」

「什麼意思？」

祁燁湊過去，在他耳邊說了句悄悄話，凌煜聽罷有些懷疑：「這方法真的能行？」

「試試吧。」

凌煜將許少爺的藏身地點告訴了他，祁燁聽後，提議去見一見這位少爺，凌煜同意了。果不其然，許少爺果真病殃殃的，臉色泛白，身子比凌煜還單薄，又瘦又弱，模樣倒是十釐清秀，惹人憐惜。

就連祁燁跟他說話都是溫聲細語的，一點也不忍心對他大喊大叫，難怪柳忻那麼喜歡他。

許少爺知書達禮，跟許老爺不同，知道他二人的來意後，還細心招待。

祁燁：「許少爺，我們已經知道你和柳大夫的事了，若你們想全身而退，需得答應我們一個條件。」

許寧：「什麼條件？」

祁燁：「我相信把阿福的屍體丟到亂葬崗的人柳大夫已經告訴過你了，我需要你……」

聲音逐漸變小，小的連坐在一旁的凌煜也聽不見了，最後變成了悄悄話。

「好，我答應，但是你們要保證柳忻平安無事。」

祁燁和凌煜異口同聲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