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義莊出來，兩人便準備回知府衙門，見天色還早，祁燁就提議在街上轉轉。一日之計在於晨，遙京的清晨異常熱鬧，不少攤主都開門做生意，很快又恢復了昨日的繁華。

除了柳大夫在許府所犯何事，另一件事也是困擾著祁燁。就是烏鴉啄門，數百隻烏鴉一夜之間飛到同一處地方，確實匪夷所思。

聽起來，倒還真的像是鬧鬼。

祁燁越想越覺得怪，轉頭看看凌煜，他也埋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鱔魚，新鮮的鱔魚嘞，都來看一看，瞧一瞧咯。」

這時，一陣叫賣聲引起了兩人的注意，祁燁循著聲音往那邊看，老遠看見一個商販站在桌子上，面前擺著兩個木盆。不等他說話，凌煜便跑了過去。

不出所料，那木盆里全是鱔魚，密密麻麻的跟蛇一樣，凌煜看了看，雙眸一睜，覺得頭皮發麻。但同時，似乎也想起了什麼，立刻將祁燁拽到一邊，「我知道烏鴉啄門的景象是怎麼來的了。」

這倒讓祁燁震驚，上下打量他一眼，還是有些懷疑。

見他不語，凌煜不太高興：「你不信？」

祁燁並未答話，說實話，他確實不信。「除非你能讓我親眼看見。」

凌煜嘁了一聲：「看就看，我們馬上回衙門，今天晚上，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奇蹟』」

祁燁半信半疑，同他回了知府衙門。不過回去後，他也沒閑著，讓楊智仁派出所有官兵去搜查柳忻的下落。

不管義莊里的那具屍體是不是許家少爺許寧，他都斷定這些事跟柳忻脫不了幹系。當然，凌煜也讓人把那商販手裡的鱔魚買了回來。

至於他想做什麼也沒人知道，祁燁更不會去問。現在，只等官兵的消息了，只要找到柳忻，許多疑問也許都能解開。

眼看著要真相大白，祁燁正想喝口茶歇一歇，不料剛坐下，就見楊智仁急匆匆的跑來，說是李丞相來了。

祁燁一驚，顧不上喝茶了，立刻拉著凌煜去了正堂。李千業帶了幾個侍衛，背著身子站在那處等他們。

「喲，李丞相，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祁燁笑著走過去，李千業聞聲轉頭，視線第一時間落在了凌煜身上，過後才回道：「皇上離宮，這等大事自然需要有人過問。」

凌煜不想搭理，他一直覺得李千業看不慣他，從他做太子之日起，這個人對他就有一種莫名的敵視。

祁燁：「遙京出了命案，皇上心系黎民百姓，這才親自出宮查探。」

李千業：「這些事交由刑部處理即可，皇上貴為一國之君，日日為國操勞本就辛苦，如今還要操這份心，若是龍體受損，就不好了。」

祁燁：「丞相此言差矣，皇上為民解憂，不辭辛苦，實乃我天燼之福啊。」

李千業：「老臣認為不妥……」

「夠了，都住嘴！」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聽的凌煜頭昏腦漲。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明明都是一丘之貉，說的就跟大忠臣一樣，可笑至極。

「朕還沒死呢，要做什麼也輪不到你們指手畫腳。」

凌煜一聲怒吼，轉而看著李千業，「我知道丞相是當朝重臣，就連先皇也對你禮讓三分，可凡事都應懂得分寸，若是越俎代庖，那可就不同了。」

李千業立刻跪下：「老臣不敢。」

凌煜聽得出這句話他並非心甘情願說出來的，可那又如何？他才是皇帝，就算李千業有天大的權力也不該對他指指點點。

「不敢最好，你們回去吧，處理好這兒的事，朕自會回宮。」

凌煜扔下一句話離開了正堂，過後李千業也沒有多待，帶人離開了。只留下祁燁一人獃獃站著，李千業方才說話時，咬牙切齒雙手攥拳，那眼神恨不得當場殺了凌煜。

大致是因為自己也在，才沒有動手。

祁燁斂住心神，回房了。凌煜面無表情的坐在房裡喝茶，看他進來也不為所動，直到祁燁走過來，一把將他手裡的杯子奪過來摔在地上。

凌煜嚇了一跳，後退一步站起來，還沒開口，祁燁就狠狠給了他一耳光。

「誰准你那樣跟李丞相說話的？」

凌煜捂臉瞪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似乎早猜到了祁燁會這麼對他，也不奇怪，只盯著他冷笑。

祁燁更氣，衝上前一手揪著他衣領：「笑什麼笑，你真以為李千業不敢殺你麼？」

凌煜：「他當然敢，不僅是他，你也敢。」

「可我不怕，我寧願死也不想做一個傀儡皇帝，天天被你們指手畫腳。你告訴我，我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對我？啊？」

凌煜有些激動，語氣從憤怒變得無助起來，最後竟跪在地上，瘋狂撕扯著自己的衣服。

「看看這些東西，都是你留下的，祁燁，你還是我小時候認識的燁哥哥嗎？」

凌煜跪在他面前，指著身上那些沒有好全的淤痕一遍又一遍的問他。

大概是被那句「燁哥哥」觸及到心尖上那唯一的一點柔軟，祁燁只覺腦子裡「轟」地一聲，最後竟同他一起跪下，將人摟在懷裡，「我只是不想你死，相信我，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凌煜被這句話驚到了，漸漸的平復了下來。他無法確定祁燁說的是真是假，但就之前的行為來看，他確實不希望自己死，至少現在不希望。

那天上午，兩人都無心查案，楊智仁更不敢來打擾，大多數官兵都在外搜查柳忻的下落，衙門也沒多少人。下午，祁燁出去了一趟，不過很快就回來了，凌煜無心問他去了哪兒。

傍晚一同用了晚飯，就回房了。

為了親眼見證烏鴉啄門的景象，兩人都在桌旁坐著，誰也不肯去睡覺。可等了很久，卻什麼動靜也沒有，原以為凌煜白天是胡亂一說的，可到了子時，門外有動靜了。

凌煜聽的很認真，不敢靠近門口，並暗示祁燁翻窗戶出去。

然而，一出去，祁燁就傻眼了。

眼前，數百隻烏鴉瘋了似的衝撞大門，循環往複，難聽的怪叫宛如死神的詛咒聽的人毛骨悚然，後背發涼。

祁燁自認見過不少怪人怪事，可眼前這種詭異景象倒是頭一回看見。凌煜讓人用火趕走了烏鴉，剛完事，祁燁還沒來得及問他這是怎麼做到的，就聽見有人來傳信，說是柳忻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