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比往日下得更猛了，夾著風，院子里的樹被吹的搖擺不定。堆在樹上的雪也被風吹的滿天飛，看著比此時的雪來的更猛。

凌煜站在房間門口，看著外面，心裡極為壓迫。皇上駕崩對旁人而言不過是失去了一位君主，可於他而言，卻是失去了最後一位血親。

從今往後，這世上便只剩下他一人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從四周涌了過來，後背一陣一陣的發冷，四肢冰涼，好像無法正常行動了。

皇上的遺體已經在運往遙京的路上，而他跟祁燁則還留在卞城。

「殿下，稍後與我出城一趟。」呆立半晌，祁燁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很快，人就站到了他眼前。

凌煜不答，只點點頭。但心中有些范疑，如果沒記錯，皇上臨走之前給了他一道聖旨。可自那之後，那道聖旨就一直沒有出現過。

明明自己才是太子，凌煜想不通皇上臨走前為何要將聖旨交於攝政王。況且，皇帝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自己理當立刻回遙京繼承大位。

可祁燁非要自己跟他在卞城停留三日。

三日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夠他在背後做一些事了。

「出城做什麼？」

「去看樣東西。」祁燁一口道，望著眼前的漫天大雪嘆了口氣：「等雪小了，我們再走。」

凌煜看了他一眼，點頭嗯了一聲，過後轉身進屋了。祁燁則看著他的背影冷笑，又偏頭看了看眼前的暴風雪，不禁在心中長嘆一聲，遙京要變天了！

過後，也轉身進了屋。凌煜坐在桌前發獃，臉色不太好，祁燁有些擔心，但又不好多問，只在旁邊默默看著。

晌午時分，雪停了，兩人便騎著馬出了城。

凌煜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一直跟在他身後。卞城外地勢比較平坦，而出了城門往東走十里則是一座較低的山峰。

到了山腳下，兩人只能下馬走上去，兩旁積了雪，一腳踩下去就是很深的腳印。祁燁自幼習武，身體強健，這樣的山峰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可凌煜不同，雖然也跟著蕭然學了幾天，但終究是皮毛，要跟上祁燁還是要些時日。

體力跟不上，中途休息了兩三次。雖然不知道來這兒的目地是什麼，但就目前的局勢來看，他不得不按祁燁說的做。

山頂比較平坦，這算是卞城比較高的地方，凌煜站在山頂邊緣，山下的景緻被他盡收眼底。他從沒有用這樣的角度看過任何一個地方，哪怕在遙京，他都很少出宮。

也是那一刻他才發現，天燼的疆土是多麼的壯麗。

「這上面有什麼？」平復過後，便看著祁燁問。

「跟我來。」祁燁徑自向前，走了一會兒，在一處不高不矮的石碑前停了下來。

凌煜有些愣神，盯著石碑看了很久。更確切的說，那是一座墓碑。只是太久沒人打掃，加之連日下雪，所以碑上的字都被擋住了。

「這是？」

祁燁沒有多說，而是上前，徒手將周圍的雪掃開，凌煜看了一會兒，不知道出於何種心態，也上前去幫忙。好一陣過後，才大致清理完。

雖然掃的不是很仔細，但能看見墓碑上的字了。凌煜看了一眼，心中突然「咚」的一聲，異常吃驚，便立即轉頭問：「這到底是……？」

「可認得碑上的名字？」祁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盯著不遠處反問。

然而這麼一來，凌煜卻更為吃驚。因為這名字他根本就不認得，祁燁看他半天沒反應，並不奇怪，反而苦笑一聲，道：「也是，你生母去世時，你才九歲，不認得也不足為奇。」

什、什麼？！！這座墓是他母親的？

凌煜覺得不可思議，瞪大眼睛望著眼前的人：「你說這是！」

「沒錯。」祁燁看出了他的猜疑，也不繞彎子了，索性直接說出來。

「可她不是應該葬在遙京皇陵嗎？怎麼會在這兒？」凌煜還是不能相信，畢竟這太突然了。

況且，身為皇上的妃子，後事怎會如此草率？就在荒山野嶺立了一座碑，算什麼！

「我知道你不信，可這是事實。」相對於凌煜，祁燁的反應則平靜的多。

「今天帶你來，只是想告訴你，這墓碑下埋著一筆不少的寶物。日後你若有難，這些東西能保你一世無憂。」

「什麼意思？」凌煜再一次震驚，心中卻有不解。在遙京時葉青就說過，攝政王狼子野心，現在看來他倒沒說錯。皇帝駕崩，自己還未登基，他就等不及了，想謀反！

「我什麼意思你應該清楚。煜，想做皇帝，就必須捨棄一些東西，無論是誰都是如此。」

「沒有人不想要權利，不僅是你我，其他人也是如此。」

祁燁突然變得有些激動，雙眼微微泛紅，似是在極力隱瞞什麼，又像是在暗示什麼。這讓凌煜覺得奇怪，最後竟一句話也說不上，兩個人就這樣在墓碑前站了許久。

離開時，兩人都在墓碑前跪下磕了三個頭。回到城裡，天已經黑的差不多了。卞城沒有遙京那麼繁華，到了夜裡，外面幾乎沒人走動。

兩人牽著馬，慢吞吞的往回走。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今晚的卞城出了月亮。

銀輝的光鋪滿了整片白色大地，一眼望去，好像周圍都在發光。才經歷喪親之痛，凌煜無暇欣賞這難得的美景，最終還是在祁燁的提醒下才抬頭看了一眼。

雪夜裡出月亮確實很美，可那又怎麼樣呢？

「看看吧，也許回了遙京，就再也看不到了。」

這話聽著有些奇怪，但凌煜也未多想，只是放慢了腳步，又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是啊，也許再也看不到了。」

祁燁則走在他身後，默默看著他的背影。凌煜比他矮半個頭，人也偏瘦，所以整個人看著有些單薄。每次見他這樣，祁燁也有那麼一絲心疼。

只不過，這份心疼他只能藏在心底，從不敢說出來。自己與他，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祁燁。」凌煜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了，站在雪地里，背著身子喊他的名字。

「怎麼了？」

「聖旨上……寫了什麼？」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出來。而祁燁似乎也早料到他會問，仰頭望著天深吸一口氣，道：

「先皇……讓你儘快登基！」

這答案和凌煜心裡想的不太一樣，即便祁燁親口說出了聖旨的內容，他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如果真這麼簡單，那麼那道聖旨就該在他手上，而不是由攝政王保管。

但現在聖旨在祁燁手裡，那就說明那道聖旨本來就不是給自己的。

可這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