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風苑，老嚴正抱著倆大侄子在膳房裡守在母親身邊等著鍋里的粥。

陸雲東不願意驚擾了老太太，便先將那女子安置在一間客房裡，而後吹響了與老嚴之間獨有的暗號。

雖然他還是一如之前一般不著調的模樣，但這次來的很快。

「還偷著摸著來我這裡串門子啊～」他將手抄進袖子里，晃蕩著一張弔兒郎當的臉進來「呦呦呦，你這帶著個半死不活的人來是什麼意思？」說罷將床上那人翻了過來。

這原是商量好的，之前絲蘿的替代品，治不好的事情只是說給外人聽，哪裡能真的白白糟踐了怎麼一條性命。

「先救人要緊」。

老嚴瞧了瞧陸雲東的面色，道了一句:「去拿藥箱」。

「哎」叫住正欲出門的他「不要驚動我母親」。

他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執起食指對著他點了點。

老嚴給那姑娘了半個時辰的針，良久才展開了擰巴在一起的眉頭。他舒展了一下僵了半天的手臂，挪了一張凳子捧著陸雲東從廚房裡偷來的熱茶歇息。

「要不要我再下一針幫你把她弄啞了？」氤氳的熱氣呼在他的臉上，飄渺如世外高人，事實他也的確是高人，只是偶爾來這繁鬧的帝都一玩罷了。陸雲東一點都不懷疑他能一針將人弄啞了的本事，只是心下有些不舒服。

身為醫者治病救人，手上的醫術最好不要沾染這樣的事情。

陸雲東沒有說話，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握緊了手裡的茶杯，卻覺得越是捧著就越冷。「那姑娘到天機閣該有八九年了吧」

「可不，寒來暑往出生入死，還立下了不少的功勞。」

陸雲東努力將湧上喉嚨的東西壓下去，今晚似乎沒辦法在這裡待下去了。

「你幫我看著她，別讓她死了，我過兩日來接人。」

老嚴蹭的從凳子上站起來，「唉唉唉，你知道看著一個一心想死的人多難嗎？」

「兩罈子清風釀」

「……這樣的話，本公子就勉為其難吧，夜間有雨，回去小心點。

「雲東」

恍惚之間，似乎聽見有人叫他，是那個久違了的稱呼一個回頭，身披淡青色斗篷的男子正站在他台階上。

「大晚上的去哪了？」他從台階上下來。

「去老嚴那裡把人送了過去。」他帶著淺淺的笑容回他，臉不紅心不跳，這一刻才覺得這些年沒有辜負他的教導，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兜的住自己的情緒。

「老嚴那邊，我也許久沒有去過了。」 他緩緩而來，臉上並未見什麼和往日不同的情緒。

他拍拍身上的一層一點雨水，進了房間：「今日回來的這樣早？不用在家裡處理些事情嗎。」

他借過他拆下的外衫，放置在一旁的衣架上，溫聲道:「是回去了一趟，姑父姑媽和小孩子都在，我便過來與你一起，省的一個人太冷清。」

剛才接過外衫的指尖還在他的手背上殘留著溫熱的溫度，陸雲東臉頰的上笑意濃了些:「難為你還這般記掛著我。」

他沒有抬眼望他，只是盯著紅色的火光外層燒的發白的碎屑，空氣似乎凝固了一段不短不長的時間，又或許只是心裡原因在作祟，總覺得他停頓了片刻才回話。

「你這話說的可沒良心，我何時不曾記掛你了。」王鋼蛋有點吃味。

「我只擔心你何時不肯記掛我了。」他溫和一笑，恰如三月里和煦的春風。

王鋼蛋擎著笑，繞過他進內室。「外頭人可有人嫌我爬的快，我也不能讓這些閑話白白說了。」他笑的開懷，很是自覺的就先蹭上了床，

陸雲東疑惑不解，「外頭竟有人這樣說？」

蠟燭熄了，唯有外頭長廊上的燈籠燃著紅星的火光，躺在他身邊的人很溫暖。

忽然，溫暖的手臂將他拉進他的懷裡，緊緊擁著，清淺的聲音伏在他耳邊道:「以後下雨天就不要出去了，身子都有些涼了，得好好暖暖」

他縮在那一團溫暖里一夜好睡，天色蒙蒙亮時他悄悄動了一下，大概是醒了，後又過了約麼半個時辰他才睜眼，正好對上他的眼睛。 

「早啊」

......

兩日後，陸雲東從溪風苑將那姑娘帶回來時，她還是在尋死覓活，只要一有機會就嚐試割腕、撞牆、咬舌頭。為防她死了，他只好用了老嚴給的軟筋散，灌進去沒有半柱香的功夫，折騰了半天的人終於安靜了。他癱在一張搖椅上盯他，恨他為何不讓她死了。

王鋼蛋端著一碗粥喝了兩口問:「為何非要尋死？」

那姑娘道：「我既然被你們識破落在你們手裡，死在你們手裡也理所應當，你們原本不也想讓我死，才把我易成榮絲蘿公主的樣子叫我去做了那替身嗎？何故這樣假惺惺的又要救我？」

王鋼蛋輕笑道：「我們若真想讓你死，也用這般設法周全。」

「你們別想從我嘴裡掏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來！」這細作是個有骨氣的。

王鋼蛋點點頭說：「瞧得出來，是套不出來什麼要緊的話，但我們也沒想著從你這裡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你是朝廷的人，更準確的來講是定北侯之前培養出來的，只是定北侯一死，你便被襄王公子閑置了，並不把你當成有用的棋子，而你之上掌握青龍山的消息向上載遞，至於上面人的打算你也不知道道多少我說的對嗎？」

那姑娘被王鋼蛋這話嚇唬的一愣一愣的，怎麼可能，他怎麼會知道的這般清楚。

「其實你不用驚訝，既然你的主子能在我們手底下安排人，我們也同樣可以知道他那邊的消息，都是同行罷了。」

細作不語，王鋼蛋又道：「現在把你救下，只當是你替絲蘿公主擋刀死過一次了，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你也可以從此銷聲匿跡，找個清靜的地方過自己的小日子去，又或者，你覺著我這些都是假話，要是像是的話，那就實在百里之外，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是死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