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像那日初夏跪在我面前，不要說出去，說那件事都是她的主意，淚如雨下的情狀嗎？她甘願給趙岩當一個不受寵的妾侍，也不願多看我一眼。今日也是，不過都是為著他罷了。」

陸雲東臉頰抽動了一下，靠坐在床邊，略輕聲道：「方才，也只是為了做給給他們看，以免讓她落人口舌？」

王鋮荀合了合眼，「今日的事辦的實在不合適，不該矯揉造作，不該忍不住過問她一句，更不該與他們多說那幾句話。忌出行，忌諱說話！」

「沒有什麼忌不忌的，只是欠一些緣分，欠一些兩情相悅罷了。對於功名之事，你有何打算？」

「不知道沒想好，待我緩過神來再細細想吧。」

他歪了歪頭，目光落在陸雲東的臉上，那是一張還沒有被情愛的悲喜沾染的面龐。雖說是個成年男子了，但是只因沒經歷過這種種，還是稍顯稚嫩。瞧著是個好孩子，但願以後真的喜歡上什麼人，能一生順遂。

他縮進被窩裡躺了下來，天色昏暗，眼睛裡的顏色看的不真切。

陸雲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他總覺著只要得拿些什麼旁的東西轉移這樣的人的注意力才好。就像他爹每每懷念他過世的娘的時候，若非是青峰山的大小雜事牽絆住了他，或許他早就隨她而去了。

「你上次說去參加那個『百花宴『什麼時候去？「

「再過個三五日吧，反正閑來無事，去城裡溜達溜達也好。」

「嗯」

「嗯？」

「我是說，家裡的事情你都不用擔心，有什麼事我會給王叔幫襯著的。」

上一刻還要死不活的，讓陸雲東擔心是不是什麼時候就要生無可戀的厥過去的某人，一瞬間眉毛一挑，露出一個猥瑣的笑容來。拍著陸雲東的手，低著嗓子道：「我怎麼能獨自享樂，而把你一個人撇在家裡呢？」

陸雲東擰著眉頭，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心中暗罵自己剛才是怎麼在這流氓身上看出真心來的？

到外頭打了洗臉水預備稍作擦洗上床去睡。

王鋼蛋睡的很快，快到就在陸雲東洗臉的功夫，他便已經睡熟了。以至於陸雲東問他要不要洗洗臉，他都沒做聲。

天色還早，陸雲東其實並不困，就察覺身邊躺著已經確認睡著了的人，一會翻一次身，一會翻一次身，像是烙餅子一般的，半夜都沒有停過，看樣子是睡的很不安穩。

無奈之下，他只得又點了那人的睡穴，人是不動了，黑暗之中，那眉頭依舊鎖的厲害。

他起身換了一身衣裳，借著暗夜的掩護，出了院門。

自那事之後，宋三屁算是老實了，沒人再瞧見過他在街頭上喝酒，說是上回喝了酒後摔破了臉，路上的石頭蛋子把右邊的一隻眼睛給傷了，治不治得好還是兩回事。

局外人這樣說，局內人卻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到謝東風和宋三屁挖過的洞前瞧過，已經又化作一片平地，似乎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謝東風最後出現的田間地頭他也看過，不過是一片田地，一點也瞧不出這地方是不是有什麼出口。

......

次日天光大亮，新任知府老爺，祖籍是琅山屯的趙家之子趙岩來村裡省親的事情，一大早又傳遍了。

「你們瞧見那知府老爺了嗎？那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的模樣，一瞧就像當官的。」

「是啊是啊，那孩子跟他爹小時候一樣，知府大人出生的時候我還抱過，哭聲多響了，我早瞧出來了，他們老趙家不是一般人。「四奶奶笑的滿臉褶子，驕傲的說。

二丫娘掐著她的尖嗓門道：「要我說呀，凡事都是看命的，當年一個村子出去，小岩可不如三嬸子家的那個，瞧瞧如今，嘖嘖嘖，真是人家是老趙家祖墳上冒青煙有命。」

一旁納鞋底的高挑婦人不高興了，斜飛了一眼道：「呦，二丫娘，你這話我可不愛聽了，我們家叔叔怎麼了，不就是上次沒中嗎？等回頭說不準拿個狀元回來，你這踩高捧低的，說給誰聽呢？」

「柱子媳婦，我又沒說你，你急個什麼勁，再說了我說的不是事實嗎？個人有個人的命。」

柱子媳婦笑道：「是啊，我家叔叔自然是跟知府大人不能比的，可也比走街串巷的賣布頭的強多了。」

尖嗓門被噎的說不出來話，癟了半天道：「得虧是你家叔叔，要是你相公還不得尾巴翹上天。」

「二丫娘，你這是什麼話！」四奶奶看不過去了，忙斥責道。

五大娘也跟著說：「是啊，這是能亂說的嗎？」

柱子媳婦臉漲的透紅，那潑辣的性子，要不是四奶奶、五大娘勸著早就上來撕她的嘴了，那粗針往鞋墊上一紮，憤恨的端起自己的籮筐，扭頭走了。

「行了，行了說著趙家的那個，提什麼鋼蛋呀。」

二丫娘覺著自己委屈，「四奶奶這可不是我非要提的，他們老趙家發跡了，在咱們琅山屯也沒什麼親戚，來這一趟無非是奔著王家三叔去的。」

五大娘拿那針撓了撓頭道：「要說人家趙家那可真是有良心，鋼蛋爹從軍期間救過趙二秋一命，人家到現在都想著，發跡了還來看看。」

劉武媳婦道：「是啊，說不準就是因為知恩圖報心眼好，老天爺才讓他們家有當官的命。」

五大娘道：「我剛才摘菜去，見知府大人往王家提溜的東西可不少。」

.......

趙岩小時候沒少在王家吃飯，王安玉幾乎把他當半個兒子待，無論外頭如何，與趙岩而言，王叔待他是不薄的，用過早膳便帶著媳婦，提著東西往王家走了一趟。

進了王家門，趙岩一點都沒擺出官架子來，還特意叮囑了娘子不能鬧臉子，樸實又熱切的叫了「叔，嬸子」。

「叔，這是我在外頭給您買的上好的煙絲，知道您好這一口。嬸子這是我給您買的料子，小時候沒少穿您做的衣裳。還有這些個吃的喝的，是給瑾文的，得有十六了吧，正是該長個子補身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