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華的宮室內，燃著淡淡的龍涎香，下朝回宮的皇帝還未來得及換下身上的朝服，便被人抵在了剛剛掩上的門板子上。

身後傳來的熟悉的味道讓他並未掙扎，因為他知道後面的人不會做什麼對他不利的事。

「你是瘋了嗎？」銀色的面具下，傳來一句極其危險的聲音。

當朝皇帝挪動了一下沒被人鉗制住的腦袋，給自己找一個舒服的位置。

「你這麼說朕可就聽不懂了。」

巫傾決皺緊了眉「你動了那隻妖！」

「是又如何？」他一個翻身脫離別人的鉗制，「我說過，只要我想要，沒有什麼是得不到的，無論是江山、仙人、還是妖。如果你看不慣，你可以走，不過，小烏，你是不會離開我的吧，嗯？」

他有時很恨他，也狠恨自己。恨他總是仗著他不會離開他的肆無忌憚，也恨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妥協。可是真有什麼辦法呢？也許從千年前開始這都已經註定了。

他還記得在他小時候，兒時貪玩化作一尾小魚，偷偷的尾隨在出海辦事的兄長後頭，浮出了水面。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水面上的光亮，水面上的天，水面上的花草樹木，還有…水面上的大貓！

聽說貓是最喜歡吃魚的，當時的他法術才學了皮毛而已，心中一急，連便會原身的本事都忘了。不過幸運的是，大貓並沒有吃他，轉瞬化作一個六七歲的娃娃，雙手捧著小小的魚兒，咯咯的笑的開心。

他望著小娃娃的奶白的小牙，突然覺得也沒有那麼可怕，一個沒控制住，也顯出了孩童模樣。落在大貓娃娃手裡正好被人掐著腰。

「你…你不要吃我。」穿著紅兜兜的小娃可憐巴巴的扭動了幾下。

看的「大貓」一臉震驚。

「哇~原來你也可以變成人的。不過我為什麼要吃你？」

紅兜兜娃娃眨眨眼睛「你不是貓嗎？」

「誰跟你說我是貓的，我是老虎，不是小貓咪。」

老虎是什麼紅兜兜娃娃還沒有概念，不過，只要不是貓就好。

「那我們可以一起玩嗎？」

「當然，你叫什麼？」

「小九，你呢？」

「恆陽，叫我恆陽。」

後來日暮西沉，他不得不跟剛認識的朋友告辭，新朋友很大方，掏了一塊大陸上極好的玉決給他，小娃娃摸便了全身，發現自己出門匆匆居然什麼都沒有帶。幹脆脫了身上十分漂亮的紅兜兜，塞到新朋友手裡，將玉決掛在脖子上，光著屁股潛進了水裡。至於長大後他每每想起這件事都覺得好笑，不知恆陽當時拿著他的肚兜是個什麼樣的表情呢？

至於更後來他長大正式可以從海中出來時，第一個遇到的還是那個人，只是，當時的小孩，變成了個錦衣黃袍的翩翩公子。海風一吹，揚起他腦後的一縷烏髮，灼灼風姿著實難得一見。他和他之間玩鬧歡笑，舍血舍淚，走著走著逐漸成了相互生命中最重要的捨不得。

他始終記得，那日恆陽為了他放棄妖王的位置，牽著他的手穿過眾妖的決絕。他也記得恆陽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後對他的成全，不惜傾盡千年道行，墮入輪迴祝他成龍……

轟隆隆~~轟隆隆~

「要下雨了。」他喃喃了一句消失在房中，像是從來都不曾出現過。

鄭恆陽心中暮然涼了一下，轉瞬恢復了過來端著案幾上的茶喝了兩口，小烏只是鬧脾氣，他不會走的。

池塘的台階上隱隱閃過一道光，似又什麼也沒有。

「小九，就為了這麼個朝三暮四左擁右抱的人，你這又是何必呢？」

「他的上一輩子一心一意之時，您也告訴我，就為著一個妖，何必呢？」

「……罷了，我也管不了你，以你的能力早到了越過南天門成龍的時候，你的肉身已毀，難道你要一直附在這隻小龜里不成，再這樣下去，你會…..」

「兄長不是曾教導我，大丈夫能屈能伸嗎？」

「你！」

「妖蠻好，人也蠻好，總比我們雙雙成仙去犯天條要好得多。雨快停了，兄長請回吧。」

執迷不悟，執迷不悟，到底是太過執迷，還是根本就不想悟……

「我不是妖，我不是妖，不是，不是…不是妖。」蹲在角落裡的一個身影喃喃自語。

「雲逸」少女輕輕的拍了怕他的肩詢問「你怎麼了？」

他蹭的從角落裡站起來，將手背在身後，「沒…沒事，清清，昨天陛下不是說允准你去替先皇守靈嗎？什麼時候走？」

「兩日之後」

「那你去收拾一下東西去吧，別讓先皇看著你過的不好不放心。」

雲逸說的很快，像是急著趕她走似得，這些日他都一直照料她，應該不是這個意思，清清公主想。

少女略顯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來，「你說的對，我是該回去準備一下了，那我先走了。」

「嗯」

迅速掩上房門，雲逸張開那雙不知什麼時候會變成狐狸爪子的手，左右端詳。突然想到什麼，掀開被子鑽了進去，不斷安撫自己。

睡吧睡吧，睡著了一覺醒來就好了，這是夢，這都是荒誕的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