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西不過是平常人，他沒有沈紀澤那樣的心，所以他心裡的氣久久都不能平息，另外摻雜著的是一種無能的懊惱，自己喜歡的人遭受了這樣的委屈和冤枉，他卻什麼也不能做。

越想就越是想不通，沈紀澤察覺了程西的不快，在教學樓下，忽然抬手摸了摸程西的腦袋，眼睛彎成了月牙，溫柔的說「是我受了委屈，怎麼還要我反過來安慰你了嗎？」

程西看著他當時的模樣，心跳又失控了。

「太他媽不爽了！」程西咬牙切齒，看上去凶神惡煞的卻一點威懾力也沒有。

在沈紀澤面前，就像是一隻炸了毛的野貓。

野貓也只需要被主人順一順毛，就會變回乖巧如初的模樣。

「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沈紀澤成功的轉移了話題。

被他這麼一提醒，程西才想起來，自己是要來告訴他二模成績的，想到這裡，心情才緩和一些，嘴角稍稍動了一下「那個什麼，二模成績出來了。」

「嗯。」

「上升了33名。」

「哦？」

「哦什麼？」

「哦。」

「你大爺！」程西看著沈紀澤玩味兒的表情，彷彿他早就預知，並且正在欣賞自己預知的事情在面前發生那種神態，程西頓時就得羞愧，甚至想往沈紀澤臉上揍一拳。

涉嫌作弊的事情很快就出結果了，監控上確實沒有看到沈紀澤作弊。放了晚學，沈紀澤又被老師喊去了教學部，程西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面，他一路上都在想，如果這些老師再欺負沈紀澤，他就上去跟他們幹！大不了就不讀這個破學校了。

可結果不僅程西沒有動手，老師這回是特意給沈紀澤道歉的。

回家的路上，某人看上去開心多了。

程西看著沈紀澤眼角眉梢的愉快，問「你不是不在意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在意了？」沈紀澤歪著腦袋看他「我早上的時候很生氣。」

「我怎麼看你都不像生氣的樣子。」

「我看你比我還生氣，只好先哄哄你了。」

這聽上去是一句玩笑話，又叫人想要當成真話來聽。程西不作聲，走到小區門口，他忽然又問「你有沒有想過，什麼時候談個戀愛？」

「怎麼這麼問？」沈紀澤不解。

「我感覺，像你這種什麼都計劃好的人，會不會連這樣的事情也計劃上。」

「所有的事情都能計劃，唯獨愛情不可以。」沈紀澤說。

令程西覺得有些詫異的，是他談及愛情時的神情，莊重。

細細想來，就是在這一刻，程西無比迫切的想要了解沈紀澤曾經提及的那位前任，與他異地而分手的前任，那是怎樣一個人，能得到沈紀澤愛呢？

所以他主動提出了要求「沈老師，我可以去您家裡補課嗎？」

「家教收費很貴的哦。」

「一頓全牛火鍋？」

「成交。」

對沈紀澤的家並不陌生，上個學期來了很多次，那張床也睡過幾次。程西把書包仍在沙發上，沈紀澤端著水過來遞給他之後，直入正題。

「下階段的複習是數學了。」他坐在地上，腳邊是這周的卷子，白花花的，像銀子一樣，課上老師們爭先搶後的髮捲子時，程西看著這些卷子飄雪一樣落在自己桌上，就感嘆「要真是白花花的銀子就好了。

這時楊凡宇就會接話「以後會變成銀子。」

別說，楊凡宇這小子說話有時候還真挺有深意，如果不是因為長得不對程西胃口，程西估計要把他介紹給夏桑。

「從三角函數開始吧。」沈紀澤抽出近年的真題試卷，擺在茶幾上，程西也做到地上來，脫了外套托著腮幫準備聽講。

沈紀澤沒有直接從試卷講，而是先拿出一張白紙，他在白紙上一邊畫圖，一邊講解，就用這一張圖，把三角函數三十來個公式全推出來了！

程西看得眼花繚亂，等沈紀澤講完，他還沒回過神來，沈紀澤頓了頓，用筆頭輕輕敲了下他的手，很溫柔的問「聽懂了嗎？」

「嗯……嗯？」程西仰著腦袋，望著沈紀澤。

「有些公式不用記，比如和差化積、積化和差、半形、二倍角、三倍角這些聯考考綱里都沒有涉及的，我說這些是想要告訴你，公式不用死記硬背，一張圖就能推出來，要學會靈活運用，看問題更深刻一些，延展性更強一些。」

「你的軟肋就在這個地方知道嗎？你的理解能力不錯，但是檢討和表達很含糊，力度不足，或者說思想深度不夠。不管是文理，都是一個道理，從簡單的事件里拓展延伸出新的周延內涵。」

「比如化學反應有平衡態，生態系統有負反饋調節機制，楞次定律有增反減同，博弈論里有納什均衡，其實這些都是一個道理，他們體現的是一種動態平衡的觀點。雖然熵變告訴我們，萬事萬物都在趨於無序性，但自然的調控和我們的存在是為了讓系統趨於穩定，而且是一個動態穩定而非絕對穩定。」

程西若有所思的看著沈紀澤，忽然靈光一現「我明白了，這些都是存在共通性的，西方兩黨執政也存在動態平衡的道理，並且是最穩定的平衡。只有這樣的局面，雙方的政策才會越來越趨近對方，左右都會向中靠近。」

「不錯，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是動態平衡的觀點。」沈紀澤最後檢討了一句，在程西剛剛說的時候，沈紀澤的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弧度，表示非常的滿意程西的理解。

程西卻不然，他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對沈紀澤的崇拜和傾慕多添了幾分。

有幸見證你，年方17，談吐有致，揮斥方遒，文章可著風骨存，揮灑可論天下事。

補課的時間過得飛快，結束的時候天邊已經擦黑，程西舒展了一下筋骨，瞥見沈紀澤放在電視機前的眼鏡盒，他問道「你平常不用戴眼鏡嗎？就百日誓師的時候看見你帶過一次。」

「不用，假性近視，矯正一下就可以。」沈紀澤又去倒了一杯水，回來時看見落地窗外的景色感嘆了一句「你在，春華秋實夏蟬冬雪。」

「你不在，春夏秋冬。」程西脫口而出這句話，有段時間在網上玩爛了的梗，他看過幾次，就記住了，說完才後知後覺這是一句情話。

看見沈紀澤似笑非笑的模樣，程西嚴重懷疑這是不是沈紀澤故意套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