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麼啊，你不覺得我現在很乖嗎？」

「乖。」沈紀澤說，雖然只是一個字，但這昏昏欲睡的嗓音蘇到程西骨頭裡面去了。

那天晚上程西跟沈紀澤說了很多很多話，沈紀澤半睡半醒之間一直回應著他。

程西只是想跟他說話，心跳臉紅的跟他說話，沒有要做別的事情的意思，那天他心裡亂糟糟一團。

高三開學到現在，程西從來沒有好好靜下來思考事情。他習慣了讓事情順其自然的發展，習慣了破罐子破摔，可是就是那天晚上，他這樣看著沈紀澤，這樣聽著沈紀澤的呼吸聲，他忽然覺得，生活不應該是那樣的，活著不應該是那樣的。

他想要一個未來，一個光明鮮亮的未來。

運動會之後，程西和沈紀澤被「雙冠」的頭銜給捆綁在一起。

所以即便他們同出同入也不會有人覺得不妥。

食堂還是鬧哄哄的，程西挑揀著餐盤裡的菜，百無聊賴的狀態。沈紀澤就坐在他對面，吃相依然優雅可觀。

有這麼一位秀色可餐的人兒坐在對面，也不怪程西對食堂的飯菜沒有胃口。

身後坐了四五個女孩兒，腦袋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不時朝他們這邊投來怪異神色，又偶爾傳來笑聲，程西豎起耳朵努力聽她們在說些什麼。

零碎的斷句也能聽得出來她們在討論什麼。

「你們真的不覺得他們好般配的嗎？！」

「還好吧，其實我覺得他們的氣質並不是很搭，一個眾星捧月的佼佼者，一個地痞流氓的感覺。」

「地痞流氓？你見過考六百多分的地痞流氓啊？」

「你別說，要真是這樣就更配了！學霸和校霸的梗很萌好不好！」

「你們猜誰攻誰受？」

「我站學霸攻，反差萌啊朋友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這群腐眼看人基的，在這KY倒是痛快了，人家聽到會生氣的！」

「是啊，程西以前在民高可是很混的，小心他把你們提溜出去教訓哦！」

程西聽得滿臉漲紅，惱羞成怒那種，沈紀澤輕輕撇了他一眼，吞下最後一口飯「非禮勿聽。」

程西還沒反應過來，沈紀澤就把他面前的餐盤給收走了，程西趕緊追上去，跟在他後面出了食堂。

「去哪裡？」程西問。

「吃飯。」沈紀澤說，然後拍拍程西的肩「去教室收拾東西，我找老劉打假條，校門口見。」

程西一臉懵逼，等他想起來問沈紀澤這是要做什麼的時候，沈紀澤已經朝著老劉辦公室去了。

沈紀澤拿著假條出現在校門口，程西還是覺得懵，高三請假原本就難，沈紀澤果然有特權啊，輕輕鬆鬆就拿到兩張假條。

「你要帶我去哪？不上課了？」程西坐在機車後座上，一邊問一邊感嘆沈紀澤的車可真多。

而且還是無證駕駛。

瘋狂的人。

「去吃飯啊，你剛剛都沒吃幾口。」沈紀澤帶上了頭盔，車駛出去時風很大，程西又聽到他說「抓緊我。」

還沉浸在他細心到連吃飯這種事情都注意的竊喜里，又被那一聲【抓緊我】給吹紅了耳根。

程西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拱手給了沈紀澤，是死是活，全憑他做主。

他頂著沈紀澤被風吹得鼓起來的校服，心裡猶豫不決，有想擁抱的衝動，又沒有這樣的勇氣，是的，就是慫，礙著誰了？？？

但沈紀澤這麼坦坦蕩盪的開口了，他繼續扭捏倒顯得自己多麼心虛似的，所以最後他悄悄拽緊了沈紀澤的衣擺。

車開了很久，一路上風都特別舒服，程西打了個寒顫才發覺原來都已經入冬了。

那是一個海灘，他們從車上下來，天色有些灰暗，沈紀澤取了頭盔，站在車旁，他的碎發被風颳得凌亂，雙眸眺這前方壯闊的海。

程西跟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腦子裡關於海的畫面全是夕陽之下，所以他不由自主的感嘆了一句「差了一點落霞。」

沈紀澤說「嗯。」

之後靜了幾秒鐘，沈紀澤又補充了一句「等明年七八月來。」

明年？這個詞程西覺得很遠。

不知道明年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聯考之後何去何從都難抉擇，談明年再來，跟你一起來，有些奢侈。

這是一個旅遊區，海邊有很多建築，左邊是影樓婚紗基地，右邊基本都是一些具有中國特色的建築，民宿街巷酒吧，多不勝數。

程西一直知道這個地方，就是從來沒來過，一是嫌棄它太近，旅遊都愛往遠了跑，二是身邊也實在沒有人可以陪他共賞海景的。

有四五對新人在海灘上拍婚紗照，路過的遊人都覺得沾了他們的喜，其實每天來幾乎都能碰上這樣的新人，這個季節尤其多，那大房子里估計還裝著七八對呢。

沈紀澤領著程西直接朝著靠著海邊的一家小酒吧過去，程西進去前挑眉看了一眼閃爍著霓虹燈的招牌【後海】

店裡人還不多，程西進去後就被店裡的裝飾給吸引了，跟西街那邊的酒吧不同，這裡有很多風味，同樣是酒吧，後海就顯得特別有情調，特別高雅。

轉念一想也是，沈紀澤能找來的地方，肯定是跟他的氣質不能差的，這是品味的問題。

隔間的樑柱被掏空成櫃子的模樣，上面擺放了一些帶著香味兒的花，程西的目光留在最上面一格的那把尤克里里上。

也不知道為什麼久久都移不開目光，程西對樂器並不熱愛，更不會玩，他自己都不清楚當時怎麼就像魔怔了一樣，在樑柱前駐足許久。

沈紀澤不聲不響的在程西身後等了很久，也不急著打擾，倒像是在欣賞一件自己得意之作一樣的神色。直到程西自己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剛剛失態，有些不好意思了。

「喜歡那把尤克里里？」沈紀澤輕聲問。

程西說「也不是多喜歡，就覺得它挺別緻的吧，我又不會樂器。」最後那句說出來程西都笑了。

這時裡間的布簾被人掀了起來，那人看上去二十七八的年紀，而且還有一些……滄桑？

他一眼就瞄見了程西他們，白皙的面容，立體的五官，一看就不是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