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很溫柔，若流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歐陽睿的蹤影，他揉了揉腦袋，起身穿好衣裳。

門外站著的是另一個小廝，若流沒問之前的那個人去了哪裡，他知道結果只有一個，死。

「帶我到柯公子哪裡。」

「可是公子，王說，讓你好好休息。」那小廝滿面愁容，心裡更有著懼怕，他親眼見到之前跟在若流身邊的人被歐陽睿一掌打死的慘狀，若是伺候的不周到，就會變成自己的下場。

若流看向那小廝的眼睛，不慍不火，卻沒來由的讓他心間升起了寒意。

「走，還是不走？」

「……」小廝不再說話，緊張的在前面帶路，繞過了一處小院拐了好幾個彎才到柯語安的住處。

若流走進去，柯語安身邊坐著鬼面醫仙，兩人似乎相談甚歡的樣子。

「柯公子，鬼面前輩。」

「若流公子，你怎麼來了？」柯語安起身去迎，雖說對方是東宇的人，與自己卻算不得敵對。

「昨日我出去的時候，威王派的人來與我打探你的消息。」

柯語安聽完之後，心裡忽然生出了幾分喜悅，慕景鉞倒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雖說相識不過幾天，卻也沒有拋下自己一個人。

「威王？」鬼面醫仙吹著鬍子看著兩人的聊天，似乎在不悅他們忽略了自己。

「是，鬼面前輩，兩日之後，我送你們離開。」若流將話講明，而後與鬼面醫仙對視一眼，「我的病我自己清楚，不想再搭上你們的性命。」

「不想搭上我們的性命，就活該搭上那麼多老百姓的性命？」鬼面醫仙的臉色更為難看起來。

「前輩，若流公子並不希望這場戰爭的發生。」柯語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幫他順氣。

若流嘆了口氣，接著說：「我知道前輩不肯信我，可是我向你們保證，這場戰爭，我絕對不會讓它發生。」

「……」柯語安皺起眉頭看向他。

「兩天之後，我會過來，到時候還要麻煩前輩將柯公子易容成門外那小廝的模樣，而您，只消裝作趕馬車的人。」若流說完之後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柯語安的肩膀，「柯公子用這樣的眼神看我，要是被威王見到，怕是要誤會了。」

「……，咳咳，若流……」柯語安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行了，我該回去了，他今日本是不準我出門的。」若流輕輕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皺，企圖讓它們看起來平整些，等收拾的妥當了，才緩緩起身出了柯語安的屋子。

「回去之後，你只說我去花園轉了轉。」

「是，公子。」

若流將事情交代清楚之後帶著那小廝離開，回到了歐陽睿的寢宮之中。

「你又去了哪裡？」歐陽睿雖戴著面具，若流卻感受得到那面上帶著的怒意，「我走的時候是如何跟你交代的？」

若流身後的小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嘴裡一直喊著「饒命」，歐陽睿走上前打了他一巴掌之後，被若流拉住。

「夠了！這些年你為我殺的人還不夠多嗎？」

「他們總是忤逆我的意思！」

「可一直以來你都知道，是我在忤逆你的意思！」若流的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兩個人之間，氣氛莫名的沉重。

若流拉了拉自己的衣擺，看向遠處的山，那裡已經沒有了生機勃勃的綠意，只剩下枯黃的枝葉。

「王，我當初跟你回來王宮，只是為了能夠陪在你身邊，可是我現在才覺得我錯的離譜，早知道你執著至此，倒不如寫下那封書信之後，我就真的一走了之。」若流的聲音有些虛弱，朝著裡面走了幾步便倒在了地上。

歐陽睿瘋了一般將人抱起來放在床上，又派人去找來鬼面醫仙。

最後，被一起帶到了歐陽睿的寢宮的，還有柯語安，那張面具依舊戴在歐陽睿臉上，可是在從身形動作來看，柯語安知道他是真的慌了，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的握著若流的手，彷彿抓著最後的救命稻草，不敢輕易放開。

若流的臉色蒼白，沒有了血色，呼吸聲微不可聞。

「他最近是不是嘔過血？」鬼面醫仙臉色並不好看，幫若流把著脈的同時在他身上施了針，「去端些熱水過來！」

吩咐完下人，又讓柯語安去寫張藥方，聽著他一味藥材一味藥材的脫口而出， 柯語安在心裡默默佩服著，將藥方寫完之後，就遞給了一旁站的一個侍衛，那人心裡一慌，紙條被掉在了地上，歐陽睿眼神里彷彿透出了寒光刺向柯語安，盯得他全身一抖。

「抱歉，我……」

「出去。」歐陽睿並不想聽他廢話，只是冷冷拋出一句話，「如果他有事，你也永遠回不到威王身邊。」

「……」柯語安看了看床上躺著的若流，默然，「我知道。」

走出了寢宮之後，鬼面醫仙追了上來，說：「你先回去，若流估計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我還得在這兒守一會兒。」

「嗯，前輩，請你一定要將他治好。」柯語安帶著哀求，鬼面醫仙神情一滯，點了點頭轉身回去。

「他什麼時候會醒？」歐陽睿開口問。

「大概會到明日，這會兒倒知道關心了？之前我就提醒過，只要出現嘔血的狀況就要立即過來找我，這情形，估計嘔了不止一次！」

「……，他沒告訴我。」

「他為什麼不告訴你？」鬼面醫仙瞅了歐陽睿一眼，接著道：「告訴你又怕你難受，那倒不如自己一個人擔著。」

「……」

「等他明日醒來記得好好陪陪他。」

「嗯。」歐陽睿點頭算是應下了，眼睛一刻不離的盯著若流，從額頭到下巴，眼睛到耳朵，每一處都是自己喜歡的樣子。

當年，被長兄圍堵差一點被抓住時，不小心闖入了若流隱居山林的小屋，裡面雖然破舊卻又處處都幹凈溫暖，他記得他泡在浴桶里時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樣子，然後手忙腳亂的指了指櫃子，以及小聲告訴他，「櫃子里有個機關，你打開躲到隔層里。」

聽到外面翻箱倒櫃的聲音結束，歐陽睿打開櫃子出來。若流正光著身子背對著櫃子穿衣服，聽到背後的動靜，一陣慌亂而後踩了自己的衣擺倒在地上，春光更盛，驚叫連連。歐陽睿走過去將人扶起來，披上了衣服，道了一句多謝，接著轉身打算離開。

「站住！你身上還有傷，不如就留在我這裡修養幾日。」若流在他身後說著，他停下腳步之後，回頭笑了笑。

「你不怕我連累你？」

「自然不怕。」

那時候，歐陽睿臉上還沒有那道傷疤，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而若流，不諳世事，天真無邪。